李延明:辛亥革命后中国的局势

现在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延续,直接是辛亥革命以来中国的延续。

辛亥革命是在西方列强压迫和侵入中国,中华民族危机严重,清朝统治集团不得不表示改革,却又迟迟不付之于行动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场革命由武昌士兵暴动发端,在共和革命派【45】在共和革命派的支持和指导下,迅速扩展到中部和南部十余省区。武昌起义后一个月,由宋教仁主持起草的《中华民国鄂州约法》诞生,成为后来《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的蓝本。清廷为了扑灭革命,不得不启用已被贬黜的北洋新军创立者袁世凯。袁世凯通过一系列运作,迫使清廷发下退位诏书,宣布把国家主权移交给全体国民。这样,就在国家的统一和领土未受任何损失的状态下,完成了政治体制的转换,由君主国变成民主国。辛亥革命是由以孙文、宋教仁为代表的共和革命派和具有君主立宪思想的袁世凯共同完成的,两者的协同既改变了政治体制,又保住了领土完整【46】,因而是一场相当完美的革命。

中华民国建立初期,即北京政府时期,政治制度转到共和的轨道上,实现了初步的民主。

革命产生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规定国家主权属于全体国民,国民享有人身、居住、言论、著作、集会、结社、书信、迁徙、信教、请愿、陈诉、应考、选举和被选举、财产及营业等自由,国家权力机关由选举产生。这个约法奠定了我国民主制的基本原则,后来的历次国家大法虽然有增有减,表述各不相同,但是基本上都沿袭了这些原则。

北京政府实行了三权分立。我国立法机构选举,始于清末预备立宪时期省咨议局的选举。到中华民国北京政府时期,

从下到上的议员选举已经被视为政治的常态。1912年底和1913年初,中国举行了首次国会议员选举。当时中国人口4亿左右,各省登记选民共4.3千万,选民在全国人口中的比例是10%【47】。当时虽然对选举人资格有财产或学历限制,选举中也问题百出,但至少议员和总统都要经过选举产生。这一时期的国会不是“橡皮图章”、“表决机器”,确实起到了一些监督政府、制约权力的作用。

北京政府时期的宪法或相当于宪法的“约法”都赋予国民应有的利权和自由。虽然这些承诺并没有全部落实,但是毕竟扩大了国民的自由空间,为社会精英乃至广大国民参与政治生活创造了条件。

1920年,北京政府以法令的形式规定法官不得列名党籍,否则“即行宣告脱离”,以保障司法审判不会因党派私利而偏离公正。司法独立的原则不仅写在宪法中,而且在实践中也有所体现。

辛亥首义时国内报刊杂志共百余种,总发行量约4200万份,半年后就增至500余种。当时存在着大量的独立媒体。据1921年统计,仅报刊一项就达1134种,其中日报550种,发行量 更是飞速扩大。那时,言论自由较少受到当局限制,舆论环境相对宽松,报刊上批评政府的文章经常出现。人们利用法律赋予的言论权,对政府的内政外交政策施加影响,使政府 难以一意孤行【48】正是言论自由得到保障,新文化运动才易于兴起。在新文化运动中,各种思潮与 主义竞生,进化论、社会达尔文主义、君宪主义、自由主义、个人主义、实验主义、马克思主义、民粹主义、无政府主义等各种学说百家争鸣【49】。

北京政府时期,公民享有充分的结社自由。从1912年2月至10月仅在民政部立案的党会就有85个,未立案的更多【50】。从1911年到1913年全国组建的政党数量达到300多个,其中较大的政党就有15个。

北京政府颁布和贯彻了鼓励发展工商实业的经济政策,加以第一次世界大战使西方资本无暇顾及中国,我国民族经济有了比较迅速的发展。“1912-1920年,按总产值计,平均每年 增长率为16.5%,按净产值计,为13.4%。又依珀金斯所引资料,计算1912-1921年净产值的年增长率为11.7%。”【51】“官僚资本的发展在1911年以后就进入颓势,外国资本的发展也在 1914年以后受挫,惟民族资本始终保持两位数的增长率,全时期平均 发展速度为13.8%,还略高于外国资本的13.1%。”【52】。

在晚清时期,中国一直不被承认为国际社会成员,不享有适用国际法的资格【53】 。进入中华民国以后,北京政府大胆任命一批留学欧美、熟知国际法律的年轻人担纲外交事务。通过他们的努力,中国 迅速扭转了晚清时期的外交颓势,实现了国权平等,使中国的远东大国的身份受到了国际社会的承认。中国废除不平等条约,收回国家对外方面的利权,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的。

另一方面,民主只存在于共和知识分子【54】和城乡士绅中间,广大劳动群众尚 被排斥在民主之外。国民普遍缺乏行使民主利权的知识和能力,尚需要进行学习和适应。北洋军阀具有雄厚的军事、政治、财政实力,虽然还算尊重共和的形式,但是并未被关在 人民主权的“笼子”内。

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建立初期的民主实践使得民主共和观念深入人心,从此以后,广大民众已经不愿意再接受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恢复君主制度。


【45】 宋教仁有上中下三策:上策是中央革命(即在北京发动革命),联络北方军队,以东三省为后援,一举占领北京,然后号令天下;中策是长江流域各省同时大举,设立政府 ,然后组织力量北伐,夺取政权;下策是在边疆沿海一带,建立秘密机关,以此为根据地,逐步进取。1911年3月广州黄花岗起义失败,标志下策行不通。于是,宋教仁把注意力转 向中策,在上海成立同盟会中部总会,并派员前往南京、湖南、湖北、安徽成立分会,同时在四川、陕西等地加以运动,以便策应。四川保路风潮兴起后,他们在汉口设立起义机 关,决定9月1日起义。由于走漏消息,三个主要领导人被捕就义,未成功。10月10日武昌暴动虽然不是同盟会直接策划的,但却是宋教仁等推行中策的结果。辛亥革命在人们的意 料之外,又在人们的意料之中终于到来。
【46】因为西藏和蒙古、东北不参加革命,所以如果清廷不把主权移交全体国民,则中国势必分裂,那时候中华民国的疆域就只能北到长城,西到嘉峪关。因此,保住中国原有的 疆域是袁世凯在辛亥革命中不应抹杀的重大历史功绩。
【47】 这一比例,和西方国家早期议会选举相比也不算低。参见李庶民:《北洋军阀时期为何也有民主》,载于《炎黄春秋》2005年第4期。
【48】参见李庶民:《北洋军阀时期为何也有民主》,载于《炎黄春秋》2005年第4期。
【49】 王铁群:《北洋政府开启中国民主》,刊登于《21世纪国际评论》。
【50】王铁群:《北洋政府开启中国民主》,刊登于《21世纪国际评论》。资料来源于台北张玉法著《民国初年的政党》一书。
【51】 许涤新、吴承明著:《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中国资本主义 》,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卷,第874页。
【52】 同上书,第14页。
【53】清廷先是以“天朝上国”自居,不肯给欧美国家以平等地位。战败后则是求平等而不可得。参见蒋迁黻:《中国近代史大纲》,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9页。
【54】 杨天石:《“共和知识分子”领导了辛亥革命》,载于2011年10月10日《文汇报》,记者任思蕴采访。


杨增新:他守望天山17年,如今墓地成了垃圾场,令人伤感(2012)——现已得到保护

一个人谈历史啊发布时间: 20-12-0114:10

在北京打工期间,住在天通苑附近,驾车向西不远处就是去往八达岭的高速公路上,路旁有一座陵墓,很奇怪,它没有墓葬,却有石碑高耸,汉白玉质,龙首龟陀,雄伟雄伟,占地十分狭小,只有一个院落大小,墓主人叫杨增新。提到这名字,就连历史专业的也会觉得陌生,他主政新疆17年,对新疆的稳定与统一做出了很大贡献,可惜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了,而且在以前鲜为人知的介绍中,也把它归于张作霖一类的地方军阀。

新疆地广人稀,远离中央,自汉武遣张骞“凿空”西域,至唐朝“白发苍苍”,直至沙俄入侵,左宗棠抬棺西征,方回到祖国怀抱,但治理上也是乱七八糟,伊利将军和陕甘总督,再加上新疆巡抚什么的,分治,很是奇葩。

民国成立后,杨增新主政新疆,在袁世凯的带领下,他首先要将多头管理的局面扭转,俱归新疆政府管辖,地方民众可以不知道袁世凯、孙中山,甚至不知道皇帝是谁,但知道并钦佩被他们称为“老将军”的杨增新,清走狗也好,民族英雄也罢,地方军阀也罢,刽子手也罢,后人千奇百怪,说什么就说什么,而杨增新面对当时便来势汹汹的各种议论,都坦然一笑。

在他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不要丢掉新疆的一寸土地,管你由谁来领导,我只保证新疆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即使有人说他要建立独立王国,他也不管,这是他的信念和追求,也是他的一生。

杨增新,字鼎臣,云南蒙自人,“少英伟,有志之士”,光绪年间进士出身,曾任知州、知府、兵部尚书等职,政绩卓著;后任民国政府新疆巡抚、巡抚。

统治新疆17年,完成了新疆的统一,对外,他多次率军击败沙俄侵略军,对内,他用铁血平乱,奖赏垦荒,使新疆免受内地战乱之苦,1928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他立即宣布易帜,就任新疆省政府主席,一周后即被政敌刺杀,时年66岁。老将表面上看是个武将,实则是个饱读诗书的文化人,25岁高中进士,旋即被授知县,因平乱有功,一路升迁到知州,被授以发展经济、缓和民族矛盾、减免赋税、安置流民、声望日隆,被授以“所至有青天之目”,被授以“保升知府,旋升道士”。

身为一个草根干臣,朝廷对他的教育也颇有心得,任命他为甘肃提学使兼武备学堂教务主任,又让他创办了文、高学堂,「教实学」,学生既学各种常备知识,又学外语,并亲自编修讲义,开设新式武备、工业等课程,成了全国罕见的新式学堂。由于学校有方,43岁时调任新疆军校总管,并受新疆巡抚的保举,进京见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升任新疆阿克苏道尹,正式担任治疆保民的大清官员。

在辛亥革命前,反清运动风起云涌,时局动荡,武昌起义胜利,清帝逊位后,他被新成立的民国政府任命为新疆都督,开始了对新疆的统治。由于新疆地处边疆,中央政府对它也是鞭长莫及,治理困难,所以只要不脱离中央,散养式地任它发展,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杨增新也恰巧称它为心腹大患,不管是打得头破血流,还是由谁掌权,他采取“认庙不认神”的政策,都要举手赞成。

尽管在民国时期,他被时人称为“嘉峪关外,唯我独尊”,却从未想过要将新疆建设成为一个独立的国家,他始终坚持认为新疆是祖国领土神圣的组成部分,严厉镇压任何形式的分裂活动,而对中央“城头频换大王旗”的时局,尽管统统服从,但也从不参与,即使你是袁世凯当皇帝,我也不赞成。

无怪乎杨增新,新疆特殊的历史地位,长期被各种势力和矛盾所困扰,自顾不暇,不仅一直被沙俄觊觎,不断入侵骚扰,而且当年的蒙古也是这样,不断地对新疆进行侵吞。

那时候,蒙古虽然地域辽阔,但仍受各部落国王的统治,虽然名义上归蒙古政府所有,实际上却是各自独立的王国,还常常闹着要独立自治什么的,还蚕食和攻击邻近地区。一九一二年,蒙独分子与沙俄结成联军,一直向西,占领了新疆附近的大片地区,即天山北部的阿勒泰地区,在清末为特殊地区,直属北京,朝廷派设办事大臣。

这个事情本来和杨增新没有关系,能够保住新疆已经很不容易了,但当时的北洋政府却放任自流,而杨增新认为此地是新疆北部的屏障,绝不可失,于是,老将军亲自率军征伐,击败联军,把这个地区牢牢控制在中华版图上。

后来,他觉得这片土地再也不能丢了,所以他拒绝撤兵,于是,北洋政府欣喜若狂,顺势将这片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与新疆无关的地区划归杨增新管理,于是,新疆就有了现在美丽的南疆和北疆。

杨增新为祖国的统一立下了巨大功劳,不难想象,没有杨老将军,阿勒泰地区的归属是难以确定的,也许就像科布多一样,是由外蒙管辖,后来随着外蒙独立而被中国割裂开来,这也是未知的。

出了关外何必望封侯,

白了头发筹边几度秋;

海无归宿,观山一醉城边。诗言志,我们从他的这首诗中可以看出,虽然汉唐盛世已不复存在,但他誓死保卫这片边疆之地,他立下了“力障狂澜三万里,莫教海水西流”的志向,即使马革裹尸,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这位统治新疆17年之久的“塞外霸主”,一切以保国安民为目的,守住自己管辖范围内的领土不失一寸为己任,这也是杨增新为之奋斗的最大目标,但他的管理实践却是老子的“无为而治”。共和实草昧初开,羞于称五霸七雄,纷争莫问中原事;边庭桃源胜,黄昏时南归北准,浑噩长为太古民。

他挂在新疆都督府大厅里的这幅自撰的楹联,反映了他治理新疆的基本思想,他运用纵横术的传统方法,平衡国内各民族、各派别的力量,使之相互制衡,使之达到平衡,在这种策略的指导下,大大缓解了民族、宗教矛盾。

左宗棠收复新疆后,国内民族矛盾激化,外族思想对新疆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民族分裂分子借此大肆鼓动,使该地区更加动荡,因此,杨增新采取这种愚民政策,也可视为一种无奈之举。

其这种治疆之道,亦为后世所诟病,事实上,这既是其长期以来阅读《圣贤书》所陷入的困境,也是当时新疆无人扶持的现实,作为后人,还是应该宽容一点,毕竟,在内地一片混乱之际,新疆正朝着稳定方向发展。


【附】北京昌平区沙河镇杨增新墓碑

北京昌平区沙河镇杨增新墓碑_雪域高原((2018-07-14)(2018-07-14 19:30:11)转载

明朝早期为了皇家巡狩或以后拜祭皇陵之宜,在如今的沙河镇修建了规模不菲的行宫,称之为巩华城,目前留有城门、城墙残垣、朝宗桥等文物,沙河镇位置很重要,通往皇陵、北漠出塞必经之地,而目前的沙河镇南有南沙河,北有北沙河,而北沙河有明代朝宗桥,南沙河原也有明代古桥,看来明代巩华城建始,南北沙河包围着,可见当时地理环境多么的重要与独特。

这样的位置也许有人把享地安排如此。南沙河北岸,京藏高速旁一处院落内,有一座体谅较大的墓前神道碑,龟驮墓碑,而墓主人是民国初年第一任新疆省政府主席杨增新,墓地址已不详,墓碑也多次从附近墓地移动放于此,为昌平区文保。

杨增新,云南人,统治新疆十几年,为维护新疆稳定,抵御外夷侵略作出了一定贡献,

北京昌平区沙河镇杨增新墓碑_雪域高原((2018-07-14)

严家伟:记可敬又可哀的李庄乡绅们

博谈网2019-05-06 08:17
来源: 议报

记可敬又可哀的李庄乡绅们

(一)

唐代大诗人王勃在其诗文中有“人杰地灵”一词,谓指既有山川形胜,更有杰出的人物。中国这样的地方,自然不止一处。但上世纪八年抗日战争时期,四川的李庄古镇和它杰出的、当地的乡绅们(也就是中共所谓的“地主阶级”)若当此美名,绝对应是实至名归!

打开一张中国的普通地图,可能你还找不到李庄镇在何处,因为她确实太小。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其人口只有3000人。李庄镇位于四川省原南溪县、今宜宾市境内,地处长江之滨,山川秀丽,景色宜人,市井街巷,古朴典雅。更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镇上更有几位既深明大义,又颇有学养,且胸襟开阔的本地士绅。正是这样的条件,使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小镇,承担起了拯救当时中国文化及科技文明的大任,使一大批著名的学者、文人、教授、名流、以及数以千万计的青年莘莘学子,免于颠沛流离之苦,而能在李庄有了一不但是栖身之地,更是攻读研习之场所,使学校能继续正常运作。

(二)

1940年日军大举侵华,我中华民国国军虽奋力抵抗,但毕竟日军装备精良,一时之间大片国土丧落敌手。不甘屈居沦陷区的许多大学名校师生纷纷向四川、云南等大后方逃亡。据可靠史料记载:整个八年(1937——1945)抗战时期,外省籍人士迁川达七百余万,硝烟驱赶之下,与民众流亡同步的,更有“文化迁川”运动。即1940年,同济大学、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与社会科学研究所、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中国营造学社等机构辗转流徙来到四川省当时属南溪县的李庄,终于寻得一张“宁静的书桌”,直至抗战胜利。

但当时中国经济十分落后,这么多人在哪里安身,如何继续读书以救国?确实是个令人头痛的大大难题。也就在此时,李庄以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宛玉亭、范伯楷、杨明武、邓云陔、张访琴、李清泉、罗伯希等人为代表的当地士绅,他们不仅深明爱国大义,更崇文重教、豪侠尚义,于是义无反顾,挺身而出。1940年8月,李庄上述32名乡绅联署签名,庄严承诺:同意接纳同济大学全体师生。并豪迈大度地宣布:“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以此16字电文昭告全国。于是将同济大学和中央研究院营建所等单位一齐欢迎接到了李庄。

随着长江边一艘艘大小船只的靠岸,不仅迎来了大批的青年学子,迎来了学校的教学设备,更有诸多当时中国最优秀的教授、学者、名人、作家。其中更不乏闻名世界的人士,例如:傅斯年、梁思成、林徽因、陶孟和、李方桂、曹禺等等……可是不仅要解决这么多人的食、住、行,更要让他们尽量生活得好一点,舒心一点,以便能更好地投入教学培养中国优秀的人才。罗南陔、张官周他们毅然将自己的小家庭腾空出来,自己搬到乡间去住。让教授学者们住进自己的家。他们这样作时,不仅无憾无悔,而且十分低调,从不对外张扬,当然更没让记者来拍照,宣传什么“精神”,什么“正能量”。这样的情操,这样的品德,才是真正的高风亮节!

与此同时,更将当地的能利用的一切场所、设施,以及当时民众视为最神圣的寺庙乃至家族的祠堂都通通“动员”起来安置学校师生住宿,教学。例如:

东岳庙——同济大学工学院
禹王宫——同济大学本部
祖师殿——同济大学医学院
王爷庙——同济大学图书馆
南华宫——同济大学理学院
文昌宫——同济大学测量组
张家祠――中央博物院筹备处
板栗坳——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北大文科研究所、人类体质所
石崖湾、门官田——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
月亮田——中国营造学社
王家院子——金陵大学文科研究所
罗家祠堂——同济大学高职工业学校

镇上几家旺族罗氏、张氏、王氏的宗祠也都全部腾了出来安置教学与师生员工的住宿。最多时,李庄共安置了近三万人。罗南陔、张官周等乡绅下乡入村,挨家挨户去进行动员安排,而当时的中国人哪像现在这么势利自私?再加乡绅们自己就先作出了表率。例如,梁启超的二公子、梁思成的弟弟梁思永因正在患病,罗南陔见状,便叫自己的两个儿子搬到石板田乡下去住,把房子空出来,供梁思永一家人居住。由于乡绅如此以身作则,所以动员别人便几乎毫无阻力,家家户户都笑脸迎客。这就是那个时代淳朴的民风,这就是那个时代士绅文化在民众中崇高的威信!若换成今天,不知要招来好多城管、特警,荷枪实弹,才可以“强制执行”下去?!

(三)

而同济大学和中央研究院的到来,这些当时中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也尽心竭力为李庄作出了巨大贡献。笔者根据有关史料记载,简录几点,虽挂一漏万,也可见一斑.例如:

“李庄及周围子弟得到了最好的教育机会,拥有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到研究生,完整并高规格的教育系统,中国乡镇仅李庄一例。又如罗萼芬就毕业于同济附中,农民子弟罗哲文则考上了营造学社的练习生,追随梁思成,成长为中国古建筑研究大师级人物。”又如:

“小小李庄比南溪县城提早10年用上了电灯。同济大学工学院用直流电机发电,供应全镇照明和机器打米。同大医学院经科学化验,查出食盐中有氯化钡,导致中毒,从而根治了当时流行于川南的‘麻脚瘟’,造福一地。同济工学院王达生在李庄发明了适于川江行舟的浅水汽船,苦于无钱实验,罗南陔牵头集资创建股份公司,促成第一艘‘达生浅水汽船’下水。”以上史料也充分证明,李庄乡绅是有远见的。

而且此时的李庄也从一个鲜为人知的小镇,变成了遐迩闻名之乡。当时从世界各地寄来的信函只要写上“中国李庄”某校某人,没有交不到的。真是一个奇迹!

(四)

时光荏苒,几年后终于盼来了抗战的胜利。普天同庆,国土光复,这些逃难的人们当然要回去了。罗南陔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朋友。其中好多都是大师名人。当时抗战那么困难,而中国的大学基本是免费的。他们在这里培育了多少有用的优秀人才啊!这当然也有李庄乡绅和民众的一份功劳。当1946年10月的一天,罗南陔在“长江一帆远,落日五湖春”的苍凉惜别气氛中送别了又一批六年来朝夕相处的好友,回到家中的“植兰书屋”,他既有“如释重负”之感,也有依依惜别之情。因为在送别的人们中,还有他的爱女罗筱蕖,两年前嫁给了中央研究院的逯钦立;还有内侄女张素萱,嫁给了中央研究院的李光涛。

可是罗南陔做梦也没料到一个比日本侵略者更凶残十倍的恶魔,已经走到离他家不远的地方,屠刀已经磨快,屠刀已经举起……

(五)

1950年中共在李庄进行所谓“土改”,实则就是明火执仗,杀人越货,既要人家的土地、房屋、钱财,还要人家的性命,杀人灭口免得你将来想“变天复辟”。于是李庄当地的富翁及头面人物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三人,在一天被同时杀害处决。罪名很简单:你们有钱,你们是“地主”,就这两个字便“十恶不赦”了。尤其是罗南陔,中共说他是“罗半街”,意指镇上有半条街的房都是属于他的,他更拥有大量的田地。财富如此之多,当然“罪大恶极”!不过如按此逻辑,马云、刘强东、孟晚舟之流早该杀百回了。

然而更可恶的是,杀人还要进行虐杀。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三人被杀害的那一天,因为这些人平日待人厚道,乐善好施,罗南陔更在有灾荒之年,向农民,贫民施赠大米,人称“小孟尝”。许多农民都下不了手去打他们。于是土改工作队当局便组织动员一批农村痞子每人手持一根木棍,夹道排成两行。当罗南陔等三人被解押着从巷中通过时,两边乱棍齐下,打得三人皮开肉锭,血肉横飞。更在所谓“公审”之后还要弄去用“点天灯”慢慢地整死!所谓“点天灯”是黑社会流氓处死人的一种酷刑。即把受刑人先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浇上桐油或菜油,入夜后,将此人头朝下、脚往上,拴在一根高高的木杆上,从脚上点燃,慢慢烧死,悬在空中活像一盏灯,故以得名。真是野蛮残忍致极!

那夜,这群禽兽不如的家伙,正欲对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三人施此酷刑时,说也奇怪,突然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据当地人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且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真是天公震怒。痞子们见此,也心虚胆怯。只好草草将三人枪杀了事!当然在中共的这场“土改”运动中,对李庄的士绅阶层(知识分子与富有者)来说,完全是一场“斩尽杀绝”的浩劫。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三位受害者,只是首当其冲被拉出来“祭旗”而已。而李庄其他的乡绅和知识份子,尤其是镇上几家旺族:罗氏、张氏、王氏则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全部被弄得个个家破人亡,被整死,斗死,自杀,判刑劳改,死在劳改队……堪称“一网打尽”。

当地杰出的女性教育界人士,宪群中学(即今日的李庄中学)的创办人王宪群,在民国年代,她在当地自费出资,创办中学,贫穷人家的子弟皆予以减免学费。如此造福梓里的一位优秀的女知识人,就因为家中拥有一些合法的田产,于是成了“地主”,其儿子又是国民政府的官员,中共便加以“官僚恶霸地主”的罪名枪决杀害。

再如,大师级学者梁思成与夫人林徽因住李庄时的房东张乔英,不过就是一位拥有合法良田数十亩的“小康人士”,但在当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混蛋逻辑下,只因为交不出大量的金银(人家根本就没有)也被定为“不法地主”判了长刑送入劳改队,进行所谓“劳动改造”,并最终死在劳改队里!

随着时光的流逝,岁月的沙尘已把如张乔英这样的“小蚂蚁”式的人物淹埋殆尽。要一一例举复原,根本不可能。但上世纪那场无法无天的所谓“土改”运动,对中国农村里有知识和较富有的士绅阶层,确实是进行了一场群体性的迫害与灭绝,送既是铁的史实,也是不折不扣的反人类罪行!历史必须予以清算和审判!

(六)结束语

今日李庄“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已被辟为四川著名旅游景点。当仕女携游,更无风雨妨佳日,导游口若悬河,介绍河山多娇之际。却对李庄乡绅们昔日的卓越贡献与悲惨遭遇,讳莫如深,只字不提,生怕因此煞了风景,有损当局的“正能量”!

但是历史是隐瞒不了的。人们不禁要问,在抗日战争中如此高风亮节,为国家民族作出了贡献的李庄乡绅们,难道爱国反而有“罪”?公道何在?天理何存?乡绅们为何遭此荼毒?!拥有合法财产,在全世界任何一个文明国家和社会里,都是受法律保护的。唯有共产极权专制下的中国,才会借“土改”之名,行杀人越货之实。直到今天,这伙强寇也没有任何人受到追究或制裁,所以今日中国仍是豺狼当道,贪腐横行,难道两者不是互为因果的吗?

2019年4月26日修改定稿

黄金生:中南海的平民时代

转自老衲读史2 2019-03-132019-03-13

中南海的平民时代1

1918年左右的中南海新华门

中南海和北海建筑群的雏形,基本定型于明代,而它们所在的区域,早在金、元时期已是帝王宫苑。

辛亥革命虽结束了皇权专制,但中南海依旧是权力的象征。它作为北洋政府的总统府,经历了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曹锟权力的更迭。1927年张作霖入京称大元帅,也将中南海作为大元帅府。

直到国民政府北伐成功、定都南京,北京更名为北平,失去了昔日政治中心的地位,神秘的中南海才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平民时代。

1928年12月13日,正在酝酿成立的中南海董事会给北平市公务局致函,邀请其参加该会筹备工作。在邀请函中说:“中南两海系自远至清帝王苑囿之一部,其风景清嘉,宫室壮丽,为国内有名建筑。但其经费所出,无非我民众先代之脂膏,乃以供少数人之娱乐,实为我民众所不甘。民国成立以来,又为十数军阀所把持,藏垢纳污,罪恶丛集。”“而此历史上之园林不为民有,坐视荒废,殊为可惜。同人等谨遵先总理天下为公之意,佥以中南海应归市民直接管理,以绝罪恶之根株,以供游人之玩赏。”

海子里也有合租房

1929年5月,北平特别市政府仿照当时中山公园、北海公园的成例,将这里命名为三海公园,正式开放。1930年12月,又将公园名称改为中南海公园。在新华门楼底层门内,悬挂着由满清遗老张海若写的魏碑体“中南海公园”横匾。

开放之初的中南海于新旧政权交迭之际也遭不同程度的破坏,时任北平市公务局局长的华南圭曾在一封信函中痛陈中南海“牲畜践踏、污秽不堪,于古物不无可惜”。北平市政府专门成立了“整理中南海公园临时委员会”,负责整修。

为改善公园的环境,维修破损建筑,公园开发了一些创收的项目。

首先是卖门票。与北海公园一样,中南海公园的门票也是五分钱。除正常购票入园外,公园还根据旺季和淡季门票的销售情况,设置了优惠门票——优字券,券分两种,“甲种券每本六十张,售洋二元;乙种券每本二十五张,售洋一元”。

当时公园规定,普通市民可以乘交通工具入园,按“坐骑”的不同收费,脚踏车每辆收大洋一角,人力车大洋两角,汽车大洋五角。园内的商户也可以购买长期车辆通行证,收费更高一些。

由于中南海内空闲房屋较多,公园特向市民招租,房屋分为五等,租价每间两元至六元不等。于是,不到两个月,20余名租户前来中南海安了家。商人刚鹤峰租用听鸿楼楼下房间开设茶点社,韩汝甲租用听鸿楼楼上办理中西书画社,中国画学研究会、东方绘画会租用流水音房屋。当时就读于大学的共产党员谢和赓与十几个同学合租在中南海流水音的一间大房内,每月租金五角。据他后来回忆,那个时候经常在中南海的游艇上举行秘密会议,从事地下工作。他在反右运动中因提了“中南海应向老百姓开放”的意见,被打为右派,后在“文革”中一度精神失常。由于公园里水面浩大,还有水产商人租用水面从事养殖业。

市民还可以买票上中南海钓鱼。每张钓鱼票售大洋一元,限一人当日使用,进公园需另购门票。每张垂钓券只能钓鱼二斤,超过重量要补票。

利用这些增加的经费,公园内道路得以维修,还增加了路灯和园内坐椅,修建了厕所。损坏严重的新华门、蜈蚣桥等被修缮。公园还设置了清扫夫,清理园内垃圾;招募花匠,种植花草树木;请警察局派人驻园,保护园内公共安全等。与北海公园、中山公园一样,中南海这座昔日的皇家园林成了普通民众休闲娱乐的场所。

把婚礼办在怀仁堂

1933年8月,中南海修建了北平第一个公共游泳池,并举行市民公开游泳赛。在端阳节则举行龙舟大赛。冬天,开设滑冰场。据记载,1933年1月3日下午两点,南海冰场开幕,吸引了三千名游客入场。1935年1月25日至26日在南海举行了一次华北冰上运动会,参加的有河北、北平、东北等代表队。童子军在新华门前维持秩序,当日狂风大作,观众有千余人,引人注目的是东北代表队,入场时,队旗为上白下黑,中绘各省地图,象征白山黑水,联想到东北此时已沦陷于日本人之手,不禁令观众唏嘘不已。

1937年,北平市社会局为了倡导“改进习俗,提倡节约,尊重婚姻”的新风尚,专门成立了市民集体婚礼事务委员会,决定举办集体婚礼并确定以后每三个月举办一次,均在怀仁堂举行。6月22日中午12时,首届集体婚礼顺利举办,证婚人是北平市市长秦德纯。但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只办了一届的集体婚礼被迫停办,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7年9月3日,才在怀仁堂举办第二届集体婚礼。

中南海的平民时代2

20世纪30年代末,中南海公园,游泳池旁的青年男女

中南海的平民时代3

20世纪30年代末,中南海公园里溜冰的老人吴桐轩

中南海的开放使市民多了一个休闲娱乐的地方。据《钱玄同日记》记载,1932年3月2日,他与阔别16年之久的恩师章太炎以及朱希祖、马裕藻、黄侃、吴承仕等人乘车逛中南海公园,四点入园,六点出园去饭馆吃饭。章太炎是2月29日抵京,钱玄同在报上得到消息后3月2日与马裕藻一同前去拜会,当天就去逛中南海,可见,在这些文化人的眼里,中南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聚会游玩之所。

但中南海毕竟长期作为政治中心,即使在开放期间,也常有一些重大的政治活动。据阎启英《中南海探秘》一书统计,“七七事变”前在中南海举办的影响较大的政治活动有:1929年8月7日,中国国民党中央党部在怀仁堂举行第一次扩大会议;1930年9月9日上午九时,北平“国民政府”主席阎锡山在怀仁堂宣誓就职;1931年7月4日上午十时,北平市市长周大文在居仁堂宣誓就职;1932年4月11日,时任北平绥靖公署分署主任的张学良在怀仁堂宴请国联调查团,等等。

沦陷时期被日伪机构侵占

1937年“七七事变”后,北平沦陷。12月14日,以大汉奸王克敏为首,在中南海的居仁堂建立起华北地区伪政权“中华民国临时政府”。日伪政府亦将北平改为了北京。学者智效民根据1938年《中南海公园事务报告书》统计,此时进驻中南海的还有“中华民国政府联合委员会”(占据勤政殿)、“临时政府侍卫处”(占据时应宫和喜福堂)、“司法委员会”(占据丰泽园)、“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占据锡福堂)、“国立医学分院”(占据运料门迤北)、“最高法院检察处”(占据丰泽园)、“满洲帝国通商代表部”(占据静谷)、“新民会新民青年实施委员会”(占据春耦斋)、“教育部直辖编审会”(占据怀仁堂)等机构。中南海被搞得杂乱无章。

同时,中南海也仍然对外开放,公园仍有经营活动,撰写于1941年的《中南海公园事务报告书》中记录,当年6月份中南海游泳池卖出游泳票667张,普通参观券仍然在销售,房屋出租收入仍然是大头,只是带上了更多的沦陷色彩。

老北京研究专家邓云乡在一篇文章中记载了当时他去中南海的情形:“那还是古城沦陷的年代里,有一年深秋,我到中南海万善殿去看个同学。当时中南海可以随便进去,东北隅万善殿部分是一所伪立的新闻学院,有同学在此读书,我去找他聊天。骑车一进中南海东门往北一转弯,顺引路进一个大门,便是万善殿,不料我车子刚一进门,便被一片秋景所迷惑了。地上一片金黄,全是鸭掌般的落叶,夹杂着熟透了的白果,铺满了像一条绒毯一样,我抬头一看,好大的一株老树,直撑在碧蓝的秋云中,四周斑驳的破旧红墙,褪了色的兽头殿角,仍在这株高大老树杈丫枝叶的荫覆下。我突然置身于这样一种肃穆苍凉的气氛中,立刻下车,暂不去找同学,先在此观赏感受一番吧。”可见,当时的中南海虽然破败,但仍不失皇家苑囿之风采。


中南海的平民时代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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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衲读史

 

茆家升:如何看待上世纪“乡村自治” 的思潮与实践——关于乡村自治问题研究之终结篇

提要:近年我做了一点关于乡村自治问题的研究,并不是要炒1949年前后,业已消失了的历史冷饭,而是想到“乡村自治”这样的政治生态,依然和当下紧迫的三农问题,有某些关联,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所谓“乡村自治”,核心内容是土地私有制,也与源远流长的宗法制度,儒家学说等有关;而反映土地私有的田契制,则具有在契约面前,人人平等的现代民主精神,是宝贝的文化遗产。

在数千年动荡、灾难频仍的中国,先民们尚能生存繁衍下来,主要靠的是在自己的土地上,自食其力的结果。所以“耕者有其田”是农民们永恒的憧憬,当下也然。因为土地公有、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所造成的人祸大饥荒,依然历历在目。

笔者也不认同温铁军等, 在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服务中心举办的“中国大陆乡村建设”座谈会上的发言, 及会后在《开放》杂志,表达的论点,说“土地革命战争胜利以后,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土地平均分配了,政权民主化了,所有这些目标都实现了。”因为它不是历史事实。

两年多前,我的电子邮箱里,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某著名网站的电邮,自称是该网站“大视野”栏目编辑,说在网上读到拙作“阎锡山是如何治理山西的” 一文,想就阎锡山的一些问题,欲来采访在下,问是否可以,何时方便?我当即回函曰,当然可以,我一个退休老头,随时都方便。不过谈什么呢?那是2016年,七七事变全面抗日80周年为期将近,估计要谈国共联合抗日之事。那确实是值得一谈的大事,阎锡山这个山西王,在国难当头危急时刻,虽有过一些动摇,但终于决心抗日,作为一方面的抗日主将,在山西主持过著名的忻口战役、娘子关战役,和太原保卫战等重大战役,虽然因敌我力量悬殊,最后失败了,但也大量消耗了敌方实力,延缓了日寇南下的步伐。这是阎锡山治理山西38年,最辉煌的一页,将永载史册。

阎先生抗日还有两件大事,值得后人追念,一是与共产党将领朱德、彭德怀、林彪等合作,林彪指挥的平型关保卫战,虽只是太原保卫战一部分,袭击的也只是日寇一支辎重部队,但也是重要战果,在抗战初期,起到过很好的宣传鼓动作用。

二是阎与共产党人薄一波合作,组织牺盟会,冲锋在前,视死如归,真正体现了中华民族的铁血精神,是一支名符其实的敢死队。当时侥幸存活下来的一位十八、九岁的敢死队成员,名曰李干的少年,文革期间是我们芜湖市市委书记。他面对恶斗他的芜湖电校所谓“敢死队”造反派的学生们说,我们低着头背着手,任你们胡闹,你们算什么敢死队?当年我们在山西抗日,冒着日寇炮火,猛打猛冲,一战下来,十不余一,那才是敢死!为此造反派说他在吹捧反动军阀阎锡山,更残酷虐待他。据说李干先生,盛年早夭,惜哉。

记得我在给那位编辑回信中,提到李干先生的事,还说到李干先生还有后人在芜湖,你们如有兴趣,可以找到他们。不过研究抗日问题的专家学者,是太多了,文章书籍也汗牛充栋,如谈抗日问题,在下无能为力。

那位编辑回函曰,抗日问题,可谈也可不谈,找在下主要是谈乡村自治问题,如同意,我们将先发采访题纲过来。我说那就过来吧,随时恭候。

我知道他们找到在下,一定是还读到过我另外一些谈“乡村自治”的文章。我在谈阎锡山治山西的文章同时,发过两篇万言长文,谈“中国乡村建设与变革的百年之争”,文中简略地谈到,在有关中国乡村建设问题上,近百年来有着两股从理论到实践,完全背道而驰的力量角逐。其代表人物一是以彭湃、毛泽东为代表的暴力革命派,主张用阶级斗争方式,通过暴力土地改革,达到消灭私有制和‘均贫富’,在中国乡村来个乾坤大颠倒;另一派代表人物是以学者‘南陶北晏’的陶行知、晏阳初,和‘民国乡建三杰’的晏阳初、梁漱溟、卢作孚,他们都主张在乡村从普及教育入手,发动各界人士参与其中,并充分发挥农民们自身力量,通过和平方式,在乡村实施教育、文化、卫生保健的普及与提高,重点是发展工农业生产,提高农民收入,改善与加强家乡田园建设,保护生态环境,逐步实现乡村现代化,从而为国家现代化,做好乡村基础工作。

笔者的态度在文章中,表达得很明确,就是坚决反对什么暴力革命、阶级斗争和消灭私有制的歪理邪说的,因为它们带来的只是动乱、血腥、杀戮和经济衰退和文化消亡道德沦丧。对此我在关于“乡村自治”和暴力土改的系列文章中,已有较全面的论述。

当然,我是竭力赞同晏阳初梁漱溟等的和平建设主张的。因为他们的主张符合国情,从理论到实践,于国于民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事。我国历来农耕立国,农民是最庞大的人群,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在广袤的农村,进行任何一项变革,更是宜缓不宜急,要一步一个脚印,每一步都能得农民们的认同,并能主动加入其中最好。而晏阳初等先生们,正是这样做的。后来虽然由于时局的动乱,内战外战频仍,迫使这些有益的变革中断了,也还是留下了很多宝贵的实践成果与经验,值得后人借鉴。

众所周知,1949年政权更迭后,毛氏暴力革命派,已执掌乾坤,成了意识形态主流,容不得他人置喙。而那些“乡村自治”的倡导者们,或被迫害至死如卢作孚,或流亡海外如晏阳初,或被死后“鞭尸”如陶行知,而硕果仅存的梁漱溟先生,则受尽凌辱。如今中华大地,还有几人还记得,近一百年前,在中国曾有过有关“乡村自治”的思潮与实践吗?

那么,这家著名网站,突然来函要讨论“乡村自治”问题,用意何在呢?

批评它,否定它,站在暴力革命派胜利者的立场上,嘲笑讽刺一番,以显示胜利者的狂傲?应该不是,不说当下并没有这种思潮在重新崛起,至少不该由这家网站来肇始。

那赞赏它,肯定它,为历史翻案,重炒这锅冷饭,再办几个诸如“定县模式”、“北碚模式”、“邹平模式”这样的“乡村自治”试验区?似乎也不可能。不是这样做不正确,而是当局不会允许。至少当下看不到这种可能,未来就说不清了。

既然否定也不是,肯定也不是,那把这个问题,只是作为一次历史现象,用现代观点来复述评论一番?似乎时机也仍未成熟,在当下主流意识形态控制下,是很难取得共识的,还讨论它干吗?

那回归到文前,既然网站因笔者小文,引发了一场胎死腹中的采访,是否小文有了一些反响,或是触发了要进行这类问题讨论的契机?尽管笔者心灵深处,期盼着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因为它毕竟在中华大地上发生过,也确实给农民们带来过实实在在的好处,如果能继续下去,还可能发生那场惨绝人寰的人祸大饥荒吗?但是梦想是美妙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大陆没有蒋经国,一时不会出现什么用独裁手段实现民主转型的可能,权贵阶层会也不会放弃自身利益的,民主转型任重又道远。

再说笔者小文,只是网海一粟。虽然曾被“中华文本库”等多家网站收录转载过,本是网络世界极平常的事。有的只是想保存一点资料,有的也就赚一点点击率而已,并不表明它们是支持的或反对的态度。这方面在下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所以对拙文经常被转载收录什么的,从未放心上。

但是,这次这家著名网站,且由久负盛名的“大视野”栏目编辑署名来函,倒真的引起了我的一些思索。因为这个栏目,曾经播出过一些重大的,乃至甚为敏感的话题,因为内容的率真,关键点的切入,事件本质的剖析,和是非的评判与担当,在观众中有一定的影响,也争相收看。那他们今天选择了这个话题,决非一两位编辑的一时兴起,自有他们选择的道理。所以提醒我应该慎重对待,那是要对历史负责,对听众负责,也是对将要对话的双方负责。不能等闲视之,不能游戏文字。

我还想到,全国各高校,及各级社科院,集中了各路人才,他们都学养深厚,掌握资料也多,很多人著作等身,为何独独找到在下一个退休医生,又是个年已八十的昏昏然老头。我想是否正因为年已八十,去日已近,应该顾忌要少些。

不管怎么说,即使事情一开始,即预见到,在当前情况下,这次采访的成行,几乎为零。我的考虑,依然是一次有意义的促进,用流行的语言说,是倒逼也可以。反正我一个退休老头,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做一点探讨,就此机会,读一点闲书也好。

后来采访一事,果然,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不了了之。当然,他们也不会来函撤消,也在意料之中。但不妨碍研究的进行。

决定做一点这方面的研究,从大的方面说,中国的农村农业农民的所谓三农问题,是历代中国最根本问题之一,如今也然。从个人方面来说,作为大跃进大饥荒的亲历者幸存者与研究者,曾长期生活在农村,对脚下这片土地,有着血浓于水的亲近,在研究暴力土改问题之后,也有责任关注在中国延绵了数千年“乡村自治”问题的研究,也是作为炎黄子孙的责任。

为此近两三年来,在下一直在关注这项几乎为人们忽略了的话题,也写下了教篇系列文章,感谢一些网站的支持,给予发表,也有一些网站转载收录了,这里一并感谢了。拙作浅陋,也是自己的声音,欢迎批评指正!

已经发表的文章,不再重述了。借此机会,想重申两件事:

一件事依然还是关于“乡村自治”的。

乡村自治只是一种政治生态,它的形成与多种因素有关,其中土地私有制、宗法制度、儒家思想是关键因素。

所谓“乡村自治”,并非放任自流,也不是什么无政府主义,主要是指统治阶级即政府权力弱化,广袤乡村的亿万农民,在基层宗法制度松散的管理下,农民们包括管理他们的士绅阶层,即中小地主们,凭借自身的力量和自愿合作的力量,在建设自己的家园。即使在强人阎锡山领导的山西省,在乡村建设和普及基层文化教育方面,也是着重调动基层管理者,尤其是广大百姓自身的力量与才智,而不是一切由政府包办,下的都是指令性所谓政策,百姓们完全没有生产经营自主权。

其实所谓乡村自治,并非近百年才有的概念,而是自古有之。有一首先秦时代的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先秦民谣告诉我们,先民们只要有了脚下的一亩三分地,可以自食其力,并不怎么把皇帝老儿放在眼里。这件事到了公元前361年先秦秦孝公时代,经过著名的商鞅变法,确定土地私有之后,乡村自治自食其力,作为一种政治生态,即基本稳定下来了。

虽然这种政治生态的形成,与数千年皇权不下县,朝廷命官只到县一级,广袤乡村不必对官府唯命是从,以及宗法制度在基层的网络,还有士绅文化、儒家学说等等有关。但核心价值依然是土地私有,也就是田契制度千年不变,我们的先民们,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它也符合在契约面前人人平等的现代国家的意识,其中也包括佃农们向地主租赁土地的契约制度。可以说也是我们祖先,给我们留下的宝贵传统。

可以说孙中山先生倡导的“耕者有其田”,是农民们永恒的憧憬,当下也然。

事实也是当这项传统被打破后,特别是经过所谓农业社会主义改造,从小社到大社,再到政社合一的人民公社,亿万农民不仅丢失了土地所有权,也丧失了经营权,最后连土地产品分配权也没了,无穷的灾难便开始了,直到数千万百姓,主要是农民,在农业合作化运动中,被活活饿死!试问,如果还是土地私有,还会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吗?

但是这种乡村自治的政治生态,除了土地私有是农民们必须坚持不懈争取的切身利益,而宗法制度与儒家理论,则有着复杂的两面性,此事我在拙文中,有较详细的论述。简略地说,它们既使我们的祖先先民们,在漫长动乱的岁月里,尚能相互扶持,抱团取暖,以坚忍的耐力,苟延生存下来,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家园,供先人们自食其力,繁衍后代,不至于灭种灭族。但也使广袤的农村长期处于贫穷闭塞落后羸弱,与世界潮流相隔遥远。

再说宗法制度,强调的宗族利益,且“家国同构”。在上层由“政治血亲网络化,血亲网络政治化”,而形成的什么太子党、红n代,与民主宪政格格不入。在基层宗法制度也有其顽固、保守、维护小集团利益等弊端。而儒家学说的“三纲五常”、君权天授,上尊下卑、男尊女卑,更与平等、自由、人权、法治等,皆不可兼容。

我们不能因为它们在“乡村自治”问题上,有过有益的一面,而忽略它们的弊端。

所以说中国乡村的变革,是大势所趋,不同的只是变革的方式。即使尔后又有人提倡了“乡村自治”的问题,那也将是迎合世界潮流的新形式,不会再抱残守缺,因循守旧。当然也会汲取既往成功的经验与教训。

其二,如何评价上世纪三十年代初的“乡村自治”思潮,及其代表人物。

上世纪二十年代末,至三十年代初,知识界思想界流行过一股有关“乡村自治”的思潮,并付诸实践,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有些还遗泽至今。后来虽然因时局的动乱,尤其是强敌入侵,大部分国土沦丧,迫使乡村自治的实践,戛然而止。却依然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的理论研究资料,和一些卓有成效的实践经验,对中国今天的乡镇建设,仍有一定的借鉴意义,有必要做一些简略的回顾和评价。

其代表人物是创建河北‘定县模式’的晏阳初先生;创建山东‘邹平模式’的梁漱溟先生;创建四川‘北碚模式’的卢作孚先生;和普及基层教育江苏‘晓庄试范’的陶行知先生。当然还有在乡村自治上,亲力亲为硕果累累的山西王阎锡山先生。

他们都是民族先贤,都是国宝级的人物,有的还在世界教育领域,做出过杰出贡献,如晏阳初。他们所做的事业是正义的,是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虽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事业中断了,诸位民族先贤,还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甚至恶语中伤,乃至人身迫害。但是这些恶人恶语的伤害,都无损于他们个人的优秀品质,和乡村自治等工作中,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

因此,我为每一位先贤,都写出了专章,对他们所做出的努力,在个人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于以介绍、推荐与品述。并谈及当时的社会背景,和有关各界人物的关系,力争能反映出当时社会的一个侧影。

在各自单篇中,也谈了一点各传主之间的横向关系,和一些从理论到实践的异同,比如晏阳初和梁漱溟。

当然,再完美的事业,也会有考虑不周之处,他们的事业也不例外。在下此言,并非对近百年前之事品头论足,而是想到,诸位在从事这项艰苦卓绝的工作时,除了阎锡山之外,几乎都未想到,你们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农村的贫困,物资的溃缺、经济的捉襟见肘,和广大农民的文化教育水平的低下。它们只要时局不那么动乱,一时尚没有内战外战,各界及全民协力,坚持不懈,总会逐渐解决的。

但是,他们面临的极大危机,将是已经兴起,并将是燎原之势的红色风暴!如果说1926年5月和8月,由彭湃毛泽东等主持的农民运动讲习所,还是纸上谈兵的阶段。那1927年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失败后,朱毛井冈山会师成功,已经有了根据地,并且颁布了“井冈山土地法”。随着根据地的扩大,1930年国中之国瑞金苏维埃正式成立,也颁布了“兴国土地法”、“二七土地法”。还有比他们更早的,就是1926年,彭湃领导的广东海陆丰起义成功,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共党领导的政权,也“打土豪,分田地”,也大批杀人。别问这些国中之国,和他们的土地政策,谁左了些,谁更左,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都要进行暴力土改,都要消灭私有制,都要大量杀人!包括消灭以中小地主为代表的士绅阶级和士绅文化。他们对此并不隐讳,自称1927至1937十年,为土地革命时期。

试想,当红色风暴卷地风来时,还谈什么乡村自治呢?可惜诸位从事乡村自治研究并实践的先贤们,均未看到离身边不太远的现实,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相比之下,阎锡山先生倒有些先见之明,早早的看出了社会矛盾的焦点所在。其实说先见之明,并不准确,而是事实教育了他。早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初,苏俄还是列宁时代,山西省即有一批商人,去苏联经商,或称延续满清晋商去俄罗斯经商传统。但那里已经是共产主义的列宁时代,实行的是无产阶级专政和消灭私有制,岂容你外商谋利!所以货物被没收,商人全被赶回了山西。这使已经开始统治山西的阎锡山,认识到共产主义与私有制,是水火不容的。从而开始防止共产主义的学说,和共产党人在山西的传播与发展。事实也是早在1921年中共成立之前,已有信奉共产主义的高君宇、石评梅等在山西活动了,他们也终于未能动摇阎锡山对山西38年的统治,也包括阎对山西卓有成效的“乡村自治”式治理。

最后重申一个观点,就是今天我们应该如何理性、客观地看待上世纪那场影响深远的乡村自治运动,包括它的理论和实践。因为前不久网上见到温铁军在香港中文大学中国研究服务中心举办的“中国大陆乡村建设”座谈会上的发言中提出,中国大陆的乡村建设“不能说失败,但也不能说成功”。“我们不能说它失败了,因为它的条件变化了”。但“为什么它不起作用呢?因为土地革命战争胜利以后,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土地平均分配了,政权民主化了,所有这些目标都实现了,为什么还要搞乡村建设运动,没必要了。晏阳初的那个乡村建设学院就挪到菲律宾去了,其他没有搞土地革命的一些国家要继续接受训练。这些说明,中国的乡村建设问题始终是一个长期的问题”。(温铁军、熊景明、黄平、于建嵘:《中国大陆乡村建设运动》,载《开放时代》2003年第2期。)

此言也大可商榷,真的因为土地革命战争胜利以后,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土地平均分配了,政权民主化了,所有这些目标都实现了,为什么还要搞乡村建设运动,没必要了吗!这是你们的由衷之言,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说土地革命胜利了,它是否也包括上世纪50年代开始的农业合作化运动,刚发到手的土地证上交,和继之而来的大跃进大饥荒,数千万农民死于人祸?如果回到土地革命之前,农民手上有土地所有权,当然也就有了土地经营权和土地产品的支配权了,那还会发生人祸大饥荒吗?我看有些事,结论不能下的太武断,还是等待历史的发展,让历史来下结论吧!

在下关于乡村自治问题的所谓研究,至此算是做了一个小结,希望有更多的学者关注它,研究它。

2018年10月初稿

2019年元月二稿

李俊华:2019 年味儿中的旅游

外出游玩一周回来,忽然感到时间似乎怎么也不够用了。看着几本订阅的杂志没看、刚看了开头儿的《存在与时间》以及这次旅游而激起的重读《南渡北归》欲望,更加重了读书的紧迫感。甚至觉得平日看微信、浏览朋友圈都成了负担,看来两者间要有所取舍才行…….。

大年初三(2月7号)清晨,我们一行数人自驾向第一站阆中出发了。虽然节气已经立春,但寒冷依旧,秦岭上浓雾弥漫。下午近三点抵达阆中古城。

人们习惯用年味儿来对比、回味不同阶段的过年,而正在过年中的旅途感受,年味儿就格外浓烈。每到一处,堆积如山的商品总有大红灯笼相伴,时不时还有零星爆竹声掠过耳畔,提醒着年味儿包围中的人们。

安顿好住处,我们就沿着古城街道信步而行,游人是出乎意料的多,到处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说阆中古城确实名实相符,历史感、沧桑感颇重的古建筑确实不少,而且修复不错,较少那种崭新的光泽和陌生的油漆味儿。晚饭后登上锦屏山看灯展。山上彩灯艳丽却也冷风习习,幸好我穿着厂服羽绒服,这点儿寒冷还不在话下。拥挤中一位中年女士对我说,你是西安的吧?我刚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指着我衣服上的厂服标志说,我也是西安的,知道你们法士特厂……,

这时,人群一阵蠕动把我挤到一边,我也只好点头示意,被迫随着人流向前而去。

第二天清晨天不亮我就早早起来,独自沿嘉陵江边欣赏晨曦。眼看着东方由昏暗渐渐变成淡蓝色,然后渐渐放亮,待晨曦完全褪去,四周景物才逐渐清晰。漫步江边,品味着山水的幽静、清新和惬意。

早饭后来到张飞庙,这是此行重点目的之一。阆中名字给我印象最早的,还是在《三国志·张飞传》中:“先主伐吴,飞当率兵万人,自阆中会江州。临发,其帐下将张达、范疆杀之,持其首,顺流而奔孙权……”。至于二部将为何杀张飞,《三国志》没有细说。但却记述了刘备对张飞的警示:“‘卿刑杀既过差,又日鞭挝健儿,而令在左右,此取祸之道也’,飞犹不悛”。看来张飞对属下不好是惹祸根由。

徘徊于张飞墓四周,我思忖久之。这个墓冢硕大,古树参天,墓冢较成都刘备墓略小,但比勉县诸葛亮墓冢大很多。张飞作为刘备结义兄弟和镇守阆中的最高将领、阆中又一直属于蜀国辖地,所以墓的真实性无须怀疑。《三国演义》根据陈寿的《三国志》对张飞遇害原因做了合理的细节补述,大体符合张飞的性格特点。看起来,无论什么人、多大的官,做事也要留有余地,不能一味任性。 否则难以预料的意外就会葬送未来。

走出张飞庙,再看那满街都是的“张飞牛肉”招牌,不由想到,阆中名特产不少,似乎只有热量高的牛肉,才堪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武将形象。

下午四点多启程赴南充,百余公里路程,晚六点多即到达。

和阆中出乎意料的人多相比,南充的精巧、洁净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走上横跨嘉陵江的上中坝大桥,江两岸灯光璀璨,火树银花。不禁叹道,繁华的不夜城何须年味儿!它天天都是过年。

在民盟主席张澜故居,看到张澜老人于1955年、83岁时辞世,顿生一个古怪念头:寿也高寿了,又避开了后来轮番运动的摧折,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否则“旧时代”中养成的臧否时政的习惯,在后来的百口噤声压抑中,还不得憋屈死!

结束南充游,午间12点开始向宜宾的蜀南竹海出发。

下午六点,细雨霏霏中到达蜀南竹海东门。入景区后又向深处开进约十公里,到达陈家院子。

这家以农家乐冠名的旅店,论规模已具有城市酒店的布局、气派。它临水而建,楼高四层,走廊宽大,房前屋后竹林环绕,兰花、杜鹃郁郁葱葱。晚饭的全竹宴味道不错,然竹鼠肉和炸竹虫入口时难免心中惕惕,于是转而抱怨苏东坡:什么“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住在竹海中没有肉更不行!一笑!

第二天细雨依旧绵绵。也许是观光车不能满足需要,所以只要购买了观光车票,私家车就可以驶入景区游览,等于是购买了驶入景区的资格。这不能不说是个令人无语的结果。

来到颇有名气的七彩飞瀑景点,细雨、浓雾使得七彩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彩就是白色的雨雾。虽说雾大,但视野里到处可见的翠竹更显得青翠欲滴。遮天蔽日的翡翠长廊此时已被浓雾所阻,却有海市蜃楼般的若隐若显的恍惚、迷离,也算别具风味吧!大峡谷索道上凌空

远眺,使得云海、雨雾都增加了清秀的美感,一路上都被诅咒的毛毛雨也不再厌烦。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大峡谷的仙寓洞景色险峻而秀美,山崖中凹入的长廊宽阔,庙宇连绵,瀑布如水帘奔涌而下,比武当山的同类形式更大气、壮美!

苍天也许垂悯我们为赏竹远道而来吧:第三天的2月11号,天终于晴了,阳光透过茂密的竹林照进来,使竹海色彩斑斓起来。水面倒影清澈,青翠的竹林染成了金黄色。我们再进竹海深处、到观海楼登高看竹海的辽阔、浩瀚,看阳光把竹林竹梢分为明暗两色。这时才体会到流连忘返的滋味。在观海楼最高层,一位年龄相仿的老妪对我的羽绒服发出感慨:看到你这制服就觉得亲切,你是西安的吧?我说是啊,您是?她道:我是三桥的。“啊”!我叫道,咱们很近啊。老人道,是嘛,所以才觉得亲切。我又开始戏谑:是不是像看到亲人解放军一样,‘看到你们格外亲’,老人大笑,同行的一对年轻男女也笑了起来。

因为还有下一个目标,只好匆匆上路,直奔久已向往的长江第一古镇李庄而去。

所幸从竹海到李庄不过五六十公里,一会儿就到了。

走近李庄,自然心生一种朝拜的敬慕感!只因为这里质朴的乡绅村民,在抗战的艰苦岁月里,以匹夫有责的爱国精神接纳了三倍于己的大学师生、研究机构的科学家。这种国难当头、勇于担当的博大胸襟与胆魄令我心生崇拜、仰慕!

1940年夏年,已经辗转数地却依旧颠沛不定的同济大学联系人

来到李庄所属的南溪县寻找落脚地,得到了李庄富绅罗南陔的慨然允诺。罗在与其他地方官协商后向教育部发出16字电报“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于是同济大学、金陵大学、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等机构万余人,先后来到不足三千村民的江边古镇、交通发达、素有“粮仓”之誉的李庄栖身,在这里度过了六年时光。其间大学教学、科研得以正常进行,为抗战胜利、文化、科研的传承做出了巨大贡献。

我就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走进了李庄镇的禹王宫、张家祠、祖师殿等古建筑,这里分别是同济大学本部、中央研究院、同大医学院等所在地。张家祠里,故宫南迁的三千箱文物在此存放了六年。脚下青石板、变形的木桌椅旁仿佛还晃动着师生们身影。外来的先生、学生在这里感到了宾至如归的礼遇和世外桃源般的宁静。而文化人也用智慧回报乡亲,使小镇比县城还早十年用上了电灯、电碾米。又率先实现了从幼儿园、小学到大学、研究生的完备教育体系,是民国乡镇中的唯一。当时师生们的国际邮件,只需信封上写“中国李庄”就能顺利收到,足见其影响力。

身为富绅却颇具文人情怀与远见的罗南陔素有“小孟尝”之誉,足见其急公好义的品行。每年除夕,李庄的穷人都可以凭“一品碗”即家中最大的碗到罗家领一碗米过年。

然而看得越细、了解越多,心情、步履越是沉重:当初接纳这些文化人出力最多、贡献最大的李庄三位头面人物罗南陔、张官周、杨君惠均在镇反中被杀。当年梁思成、林徽因夫妇的房东张乔英也死于

劳改营。杀掉了罗南陔等这些前政府的低级官吏后的李庄百姓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站起来了,但却清楚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吃不饱肚子。而且这灾难一直肆虐了三十年。直到1976年以后,外边的世界才逐渐《发现李庄》。

了解历史并不需要高深理论,常识也许更重要,而常识何来?就是对善恶的感知!善恶的界线呢?就在对生命的态度!

夕阳中,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李庄。

……。

晚上抵达了自贡。

古代的自贡以制盐业最负盛名,今天则以国际灯盏闻名天下。走在街上,就是路边最普通的装饰灯的设计也不同凡响。到了灯展会场更令人眼花缭乱,赞叹不绝,甚至觉得汉语词汇已经不够用了。于是闭嘴,只顾眼忙手忙、不停的看、不停地拍照。惊诧眼球儿时,只好借助元春省亲时的诗: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锡大观名!特定的元宵节灯盏,每一天、每一盏彩灯都浸透了浓浓的年味儿!

然而,我却在巧夺天工、璀璨夺目的造型、色彩里,总觉得有那个挥之不去的罗南陔老人清癯凝重的脸颊、深邃哀伤的目光闪动,久久难忘。

到自贡的第二天,来到盐业博物馆参观。没想到这个盐业博物馆居然是西秦会馆旧址,是陕西籍盐商于乾隆元年(1736年)集资开工,历时17年建成的。整个建筑占地面积六千平米,气势恢宏巍峨,大门门楼飞檐翘角,重叠厚重。来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自贡名字的由

来都与制盐业相关。看了展览,了解到古代打井工具、技术、制盐工序之复杂,真是开了眼界。

走出博物馆,回首而望,那巍峨的重檐斗拱竟是那般巍峨,那般高耸如山!

依依不舍中,我们踏上了归途。

2019. 2. 16
2. 17

五柳村2019.2.18 16:06收到

关敏:不许鼓吹“蒋经国时代”

蒋经国1910年4月15日出生于浙江奉化,1925年,15岁的蒋经国积极参加五卅运动,被当时所在的上海浦东中学开除,以后又在北京参加反对北洋政府的游行而被关押了两个星期。1925年10月19日,15岁的蒋经国离开中国,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不久即被拉进了苏联共党。“四.一二”后,蒋经国被贬至西伯利亚服苦役,风餐露宿喝地沟油,还在那里被迫诋毁蒋介石。他成了斯大林的“人质”,苏联以他的性命要挟蒋介石。直到中共合法化后,1937年4月19日他才回到了中国。

1939年春,蒋经国到赣州,接任江西省第四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三青团江西支团部主任。1939年12月,日军趁乱(或故意)轰炸溪口镇,其母毛福梅被炸死。蒋经国赶回溪口,日后树立“以血洗血”石碑。

蒋经国为了培养自己的班底,他办了一个青年干部培训班。第一期青干班设在赣州西郊赤硃岭,学员150 人。有一位涂脂抹粉、装扮入时的女学员,引起了蒋经国的注意。她叫章亚苦。1911 年生,江西万安人。在邂逅蒋经国之前,她曾两次结婚、两次离婚。她结识了蒋经国后,曾亲自写信给蒋经国,诉说自己的不幸与抱负,表示对蒋经国的崇敬。训练班结束后,章亚若被分配在赣州专员公署,成了蒋经国的随员和亲信。日久生情,两人热恋起来。很快,就半公开同居起来。章亚若怀孕后,蒋经国决定派部下桂辉送章亚若到桂林去待产。1942 年3 月间,蒋经国设宴为章亚若送行,王昇等作陪。分手时彼此难舍难分,犹如死别。到桂林不久,章亚若就生了一对不足月的双胞胎。这就是蒋孝严和章孝慈。蒋孝严的儿子将万安生于1977年,如今已经是台湾的立法委员。

1949年12月,蒋经国随父亲从重庆飞往台湾,1950年蒋经国担任民国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1964年升任国防部长,1972年6月26日任行政院长。1978年蒋经国任总统,直至1988年1月13日在台北病逝。

蒋经国的伟大之处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清廉。

蒋经国的清廉,一是自身,二是家人,三是打击贪腐,四是整饰政风。蒋经国去世后,蒋夫人靠政府补发的20个月俸额为生,1992年俄罗斯一名官员以私人身份抵台访问,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她答说:“我没有钱,怎么回去?”自1937年离开俄国后蒋方良再也没有回到那片生养她的土地。由于蒋经国的清廉与严惩贪官,他统治时期的台湾政风全面刷新,他全面执掌政权后的整个执政团队,“部长”以上官员没人贪腐,堪比中国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

2.利为民所谋。

蒋经国在台湾当政后一直重视物价。有一年石油价格上涨,行政院长俞国华将石油价格上调两元,蒋经国看电视报后道立即约见俞国华,指示俞仅能微调一元。双方为此事发生争执,俞以政府保本为由,力主不能调回。蒋说:“一个失去民心的政府还保什么本!如果你不执行这项政策,回去好了!因为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人民对政府的信任”。

为民谋利必须深入民间。他在赣南期间,平均每年下乡200次。1978-1981年,蒋经国下乡197次,“与民同乐”155天。为视察一条建设中的公路,他竟进山21次。他到煤矿参观,接受矿上保卫人员搜身。1980年永安矿难,蒋经国挨家挨户慰问。

3. “均富”。

在蒋经国主政期间,大批贪官污吏被清除,政府大量投资农业、公路、机场、港口、裁减军费。在5-6年内,台湾经济突飞猛进,成为四小龙之一。台湾奇迹,奇在经济成长的同时实现了“均富”。从1972年到1988年,人均从482美元成长到5829美元,最高1/5家庭与最低1/5家庭的收入差,仅从4.49倍微调到4.85倍,全世界没有其它国家或地区能让人均所得成长12倍而贫富差距却限制在8%以内的。这表示经济成长的硕果,由全民共享,财富没有集中在少数人手中。至今,仍被台湾人津津乐道。

4.博大的胸怀。

蒋经国访问美国被刺未遂,不仅未见任何恼怒,反而要求美国放了刺客。1970年4月蒋经国访问美国,与美国总统尼克松会谈。4月24日,美国当地时间中午12时10分,正在美国访问的蒋经国在严密护送下抵达纽约广场大酒店,在这里等着他的是远东美国协会的一场午宴和酒店外几十个举着横幅的台独分子。对这类稀稀拉拉的抗议,见惯了世面的蒋经国早不以为意。当他在护卫人员簇拥下走近酒店正门时,突然一人从侧边的大理石柱后闪出,朝蒋经国一行大扔传单。此人刚被制止,人群中又冲出一风衣男子,在蒋经国身后不足10米处拔出手枪,大叫“为台湾人报仇伸冤!”紧挨刺客的美国警察闪电般托起其手腕,子弹偏高射入墙壁,刺客未及开第二枪,就被制服。风衣刺客是康奈尔大学社会学的博士生黄文雄。蒋经国这顿难忘的午餐还未吃完,蜂拥而至的美国记者就请蒋经国发表遇袭感言,他从容镇定:“这些怀有异见的人,他们如果有什么不同意见,可以向我陈述,我一定接见。至于这两个被逮捕的无知青年,我希望美国把他们释放。”美国成就了经国的仁慈,两个被捕者不久就分别以10万美元和9万美元被保释。4.24枪击事件的巨大刺激令蒋经国终身难忘;很长时间后,蒋经国还会对周围的亲随自言自语地说:“台湾人为什么要杀我?”蒋经国自此没有再离开过台湾一步。他迅速提拔和任用一批台湾本土的精英人士包括李登辉。

1979年12月美丽岛事件爆发后,警方秉持蒋经国的旨意高度克制,以至于冲突中警方183人受伤,其中伤势较重者达47人,群众仅有40多人受伤,对峙中还是警方先退场。事后,形成了国人皆曰可杀的舆论。军事法庭原本打算把施明德处以死刑,可是蒋经国传话,不得有任何人遭处死刑,只要他在位担任总统,“不允许台湾岛上有流血”。蒋经国亲自主导处理,无1人判死刑,仅施明德1人被判无期,其它均判14年以下有期徒刑。

民主就是妥协,妥协需要胸怀,尤其需要手握大权的专制统治者具有妥协甚至容忍不同政见、政敌的广阔胸怀,蒋经国显示了这样的胸怀。蒋经国的胸怀除了体现在与自己部属存在政见分歧时能够容忍与接纳外,还体现在反对派的容忍上。1954年,非国民党人士高玉树竞选台北市长获得多数,当局本欲宣布选举无效,只是碍于美国“大使馆”已经报告了高玉树获胜。事情捅到蒋介石处,蒋经国建议蒋介石批准同意此次选举结果。

5.不许鼓吹“蒋经国时代”

1978年5月20日,蒋经国出任第六届总统。就职的当天下午,他对外发布了三点“指示”: 第一不许称“领袖”,第二不许叫“蒋经国万岁”,第三,不许有“蒋经国时代”这一类名词出现在公众场合和报纸杂志上。“今天是一个民主的时代,不应再有个人英雄主义的色彩,如果真有时代的话,只有群众的时代,而没有个人的时代”。

早在1979年“美丽岛事件”发生前,蒋经国就曾有过与党外政治力量沟通的安排。

1983年,在接受西德记者采访时,他第一次肯定了党外运动的作用,公开承认党外反对运动对社会进步有帮助。

1984年5月11日,台北市一些人成立了“党外公职人员公共政策研究会”。名曰研究会,实际为党外公职人员的政治联络组织。1984年11台湾“内政部长”称“党外公职人员公共政策研究会”为非法组织,但国民党并没有取缔。1985年台湾地方选举,政府允许公职人员公共政策研究会的人员参加竞选。

在蒋经国晚年,台湾人猜测蒋经国的次子蒋孝武将成为新“太子”。事实上,蒋经国从1976年起便让蒋孝武担任多个部门要职,涉足了党务、军特、宣传等重要系统。可惜形势比人强,江南事件使蒋孝武身败名裂,也使蒋经国的传位计划彻底破产。

江南曾在蒋经国创办的政训班受业,称得上“天子门生”。赴美后闲暇之余搜集了大量资料,在报纸上连载蒋经国的生平事迹,最终汇集成第一本《蒋经国传》。事实上,书中多是新闻,谈不上多少隐私。1984年10月15日,江南在美国遭台湾情报部门暗杀,据传是蒋经国次子蒋孝武秘密策划。“江南命案”发生以后,侨居海外的台湾华人群情激愤,强烈要求查明真相。不久,此案真相便大白于天下。于是海内外舆论焦点对准了台湾国民党当局和蒋氏家庭。最后,蒋经国透过判处国防部情报局长汪希苓等人徒刑,法办了具体执行这一罪恶行径的陈启礼等人,并将蒋孝武外放到新加坡任商务代表,勉强平息了“江南命案”。

1985年,台北发生官商勾结、坑害数千储户的“十信案”。这些事件的曝光都使台湾的国际形象大大受损。与此同时,大陆因为经济改革释放出来的动力,受到国际瞩目。在这种压力之下,蒋经国也在寻求新的应变之策,加速政治革新的步伐。

1985年8月16日,“江南命案”刚处理完毕,蒋经国在接受美国《时代》杂志专访时,就特别声明:“中华民国国家元首依宪法选举产生,从未考虑由蒋家人士继任。”1985年12月25日,在“民宪纪念日”庆祝会上,蒋经国离开预先准备的讲稿,公开宣布蒋家人“不能也不会”竞选下一任“总统”,放弃权力垄断;从而结束了他身后的“蒋家王朝”;同时宣布国民党“不能也不会”以实施军政府的方式来统治国家。

1985年施明德曾传话给蒋经国,“要求解除党禁,释放除我以外的美丽岛受难者”。

1986年3月29日,蒋经国于国民党12届3中全会提出“政治革新”案,宣布实行宪政民主的时机到了。他任命12位中常委,审查主要政治问题并草拟改革方案。蒋经国要求他们:“先选择最重要的来做,而且要快做,不要拖。”1986年5月,蒋经国又指示,让体制内人主动与“党外公共政策研究会”的人展开对话;由陶百川、胡佛等四位知识分子做中间人,国民党方面的代表与党外代表当年5月有过两次面对面沟通。

改革遭遇掣肘,蒋经国启用了李焕。在与李焕的长谈中,蒋经国交待了自己设想的三个改革目标:第一,国民党需要彻底改造,才能在完全公开的政治制度里竞争。实际上,自1960年代开始,蒋经国已开始对国民党本身的年轻化、现代化改造;至1980年代,大部分国民党代表,是通过竞争选举上来的,而非依赖威权体制的赐予。第二,取消“戒严”,解除报禁党禁。这实际上就意味着政府回归到宪法层面去施政,意味着四六宪法重放光芒。第三,“两岸统一”。蒋经国说:“我们必须采取主动,踏上统一之路。”

1986年9月初,蒋经国对美国记者表示国民党已在研究开放党禁。也就是说,民进党出世之前他已多次放出善意的信号。

1986年9月28日,135位党外领导人单方面宣布成立民主进步党,反对党正式诞生。这一作法与宪法临时条款相抵触,但《中国时报》用大字标题报道了这则消息。司法部对民主进步党提出指控,情治部门呈上名单抓人,蒋经国未批且平静地说:“使用权力容易,难就难在晓得什么时候不去用它。”同时蒋经国宣布,戒严和党禁即将解除;只要政党不违反中华民国宪法,不拥护共产主义和不搞台独,就可以成立。

国民党专政派要禁,蒋经国指示李登辉“采取温和态度,以人民、国家安全为念,在不违反国策、宪法规定范围内,研究组党的可能性。”

当时,美国国会和政府督促台湾当局实行民主化改革。1986年10月5日,蒋经国在国民党中常会上说:“时代在变,环境在变,潮流也在变。因应这些变迁,执政党必须以新的观念,新的作法,在民主宪政的基础上,推动革新措施。”

1986年10月7日下午,蒋经国接见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行人凯瑟琳.葛兰姆(Katherine C.Graham)时,宣布“即将解除戒严、开放党禁”。当时的英文翻译正是马英九,他感觉“身上好像有电流通过!”许多国民党人反对蒋经国开放党禁,他们提出台湾人的素质太差,不具备实行民主的条件。国民党大佬、“国策顾问”、总统府秘书长沈昌焕提醒蒋经国:“解除党禁,国民党将来可能失去政权的。”蒋经国却淡淡地回答:“世上没有永远的执政党!”他的声音不大,语气轻微,但这一句话,如同万钧雷霆,振聋发聩。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上没有永远的执政党,更没有“万岁万万岁”的统治者。蒋经国对他的同志说:即使被人民选下台,将来政绩好了,仍然可以再被选上,“我们今天不做,明天就会后悔。”1986年12月,民进党与国民党作为两大主要政党同时参加全国大选。民进党赢得立法院12个席位和国大的11个席位。国民党分别赢得59和68席。

1987年7月15日,在台湾维持了38年的“戒严令”解除,党禁、报禁等对人民基本民主权利的限制随之取消,台湾地区的政局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在“戒严”体制下,“警备总司令部”可随时进入公民家中检查户口,审查和惩罚书报杂志,可制止、解散公民的游行集会,可禁止公民罢工、结社,可对公民的出入境自由进行严格限制,可任意拆阅、扣留或没收公民的私人邮件、电报,乃至以军法来审判非军人的一般公民,等等。一句话,“宪法”赋予公民的大多数基本权利几乎都被无情剥夺。诚惶诚恐地在这种“老虎”体制下生活了38年之久,岛上民众终于迎来了“解严”的一天。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对此反映非常平静,甚至有点儿冷淡,没有出现人群纷纷涌上街头狂热欢庆的景象。

1987年11月1日,蒋经国宣布准许人民回大陆探亲。

1987年12月25日,蒋经国坐着轮椅到台北中山堂参加行宪纪念日大会。会场一片混乱,台下的民进党籍的国大代表头缠布条,高举横幅大声抗议、喧哗。经国不以为意,先向代表们简短致意,然后由“国大”秘书长何宜武宣读“总统致词”,重申民主改革的决心。经国离开会场前,特别转头深深看了看鼓噪的人群一眼。这是蒋经国留给世人的最后一个镜头。

1988年1月1日宣布解除“报禁”,这份政令,盖上了蒋经国的大印,用时任蒋经国秘书的马英九的话说:“历史的一刻,终于来到了!”过去的禁忌没了,各种形式的深入报道的出现,加速了台湾政治民主化。

1988年1月5日下午,蒋经国向总统府机要室主任王家骅口述遗言:“我现在身体不好,万一长眠不起,众人不要怀忧丧志,仍应继续努力,推行民主宪政建设以完成统一中国大业。”

1988年1月13号,蒋经国去世,当天,台湾全岛鲜花销售一空,成千上万的台湾人自发街头列队向蒋经国致哀。

—— 原载: 凯迪
纵览中国网站刊登日期: Thursday, February 1, 2018

特色

纪念高华:也谈国民党失败大陆

作者:和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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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高华在华中大学做了一个“六十年后再谈国民党大陆失败之原因”的演讲,里面有这么一段话,他说:关于这个问题,最流行的答案是,国民党的失败乃是“历史的合力作用”,既是政治的,又是军事的,也有文化、思想的以及教育等等因素,多种因素交互作用,导致国民党在大陆统治的覆亡。如此说法,是非常全面的,确实每个方面都能找到证据。但是在我看,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军事,如果朴素地还原到基本史实,国民党的军事失败乃是最重要的失败,其他原因都是从这里派生出来的,说到底还是军事第一。
国民党失败大陆确实可以从多种方面找到原因。如果把目光盯在1946年之后的“解放战争”,国民党军队一路溃败是事实。不过我对“军事第一”这一结论不能简单同意。因为关于大陆易主这么一个事情,问题也可以这么问:共产党赢了大陆主要是因为军事原因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就会带来一系列的新的问题。比如,延安时期的共产党是怎么从军事上处于绝对劣势发展到十年后能够有实力同国民党展开军事较量的?或者说共产党实力的转变是究竟是军事还是政治?再比如,在中共打天下的那些年月,毛泽东一直远离战场,如果把中共的胜利主要归功于军事,那毛泽东的地位作用怎么算?
美国的中国通费正清(John Fairbank, 1907-1991)在他回忆录里面说,历史研究不能忽视“铁的倒退规律”(Iron Law of Retrogression),因为历史总是在回顾、寻找事件之所以发生的原因。(注1)根据这个倒退规律,那么要检讨国共胜败的原因就不能只看战后的那三年。
“国民党失败中国”是一个复杂且很有意思的问题,1949年后美国学界也一直在讨论到底“谁丢失了中国”。根据我近年来的阅读和思考,我觉得国共内战的结果和美国对华政策有很大的关系。一个国家内外政策都是由人来制定的。人具有主观思想,这种主观性一旦涉及到意识形态,很多人会做出理念大于利益的选择。这样,当把国共之争放在国际背景之下,把美、苏两个大国的因素考虑进去,再把个人政治观点、立场对制定政策的影响放进来,这就能够帮助我们看到那个结果后面的其他原因,以及原因的原因。换一句话说,如果我们把视角从中国移开,换成从美国这边去看1949年发生在中国的变化,那么国民党丢失大陆则是美国对华政策的失败。从这个意义出发,我们大约可以看到这么几个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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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美国的对外政策总是欧洲第一。珍珠港事件发生后,美国从孤立主义外交模式转向了全球主义。在推行这一政策过程中,由于“重欧轻亚”传统,美援在世界各地区的分配很不平衡。比如二战后期实施的“租借法案”的分配严重倾斜欧洲国家,如英国三百十四亿、苏联一百十三亿,而中国只得到了十六亿,占全部五百亿美元的百分之三多一点。———虽然从战术上讲,日本是当时美国直接的敌人,而中国处于东亚最重要的战区。
其次,美国外交政策带有明显的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的色彩。理想主义最初体现在为了维护中国的完整和统一 ,美国在1900年向世界列强提出“门户开放政策”。到了二战后期,美国以军援的方式全力支持蒋介石政府对日抗战。那时罗斯福总统相信:(今后)“在我们与俄国发生严重政策冲突时,中国将毫无疑问地站在我们一边”,(注2) “许多美国人认为中国是美国建立公正、和平国际秩序思想的最可靠的追随者。”正是基于这种理想主义的考虑,罗斯福把中国政府推到大国的位置。那在当时既有利于促使日本投降的眼前目标,也符合战后同苏联在远东地区和平合作的远期设想。而且由于有中国的加入,美英苏中四个大国组成的神圣同盟也有利于把亚洲国家号召起来,战后一起保卫和实现民主、自由的世界秩序。“然而不幸的是”,邹谠说,“这种全面规划是以错误估计了苏联的意图,并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和中国共产党作出错误的判断为基础的”。(邹书P. 30) 当苏联战后并没有像美国所期待的那样采取合作行动时,比如执行“雅尔塔决议”,美国政府的外交政策受到了挫折,随之在对华关系中现实主义占了上风。应该指出的是,恪守“不干涉内政”的原则也是一种理想主义的表现。但是实践证明,美国对华政策中这一原则显得过于理想化而会让美国政府处于自相矛盾地步.。(注3)
杜鲁门继任总统后,他的政府对华政策中怎样阻止共产主义扩张的意识被现实取代。他认为美国没有能力直接承担中国的政治、经济以及军事责任,更不能卷入中国的内战。因此他的政府一改过去不求回报、不计代价,而是要求蒋介石实行民主改革,接纳中共建立联合政府,并以此作为提供军援的附加条件。现实主义的另外一个表现是,美国国务院中一些亲共官员热衷评估、预测国民党失败在所难免,积极散播他们的消极分析,并因此建议停止军援、与蒋介石政府若即若离,一旦国民党失败,就可以同新政权继续保持关系。
再次,把中共从以苏联为首的共产主义阵营中分离开来区别对待。这一现象的代表人物之一是美国冷战时期提出“围堵”理论的外交官,俄国问题专家、政治、历史学家肯南。(George Frost Kennan,1904-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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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从普林斯顿大学毕业后肯南进入了外交系统工作。他精通俄语、德语,所以一直在苏联和东欧地区工作,是美国的俄国问题专家。1933年担任美国驻苏首任大使蒲立德(William Bullitt,1891-1967)的助手。1947年2月,肯南给国务院发了一份八千字的“长电报”,对斯大林外交政策进行详细且有系统的分析。他说:“苏联的外交政策是共产主义的意识形态与旧沙皇扩张主义的混合体。斯大林始终仇视西方资本主义,因而美苏之间的冲突不是双方沟通不良或误解,而是苏联以共产主义及沙皇时代的标准看待外部世界。基于美苏两国的理念与目标无法妥协,所以美国必须为长期的斗争做好准备”。几个月后肯南又在美国《外交月刊》(Ameican Foreign Affairs)上发表文章指出:斯大林的策略是马列的混合体,此意识形态的基本理念是资本主义必亡。因此美国绝对不可期待未来的岁月能够和苏联在政治上建立密切关系,须把苏联视为敌手而不是伙伴,因为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两者是不会共存的。(注4)
作为一个外交官,肯南能够从所在国外部表现出来的各种现象中归纳、概括出意识形态这个主线,这就不仅洞穿斯大林继承列宁主义的邪恶本质,还能针对美苏关系提出相应对策,那种能力并不是一般外交官都具备的,所以很快受到杜鲁门、马歇尔的赏识而调回华盛顿在国务院任职。肯南针对苏联的情况提出围堵理论有他主观和客观上的特点。首先是他的俄语让他对十九世纪俄国文学产生热爱,又对二十世纪苏联政治具有超出一般的理解;其次是他驻苏期间苏共是执政党,这点尤其重要。这样他就有机会目睹1930年代斯大林极权统治的恐怖、残酷、血腥,以及看到自由和专制,资本主义和共产主义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尖锐冲突。
我们知道40年代美国驻华人员中有些和肯南背景相似,有些人还是在中国出生长大,语言更是没有障碍。但同苏联当时的情况不一样的是,那时中共在野。在民主社会、或者是一个允许反对党存在的政治制度底下,在野的好处是可以把自己真正企图、真实面目隐藏起来而去攻击执政党在政策、方针方面的任何瑕疵。1944年为了迎接美国军事观察组的到来,共产党把延安的街道打扫、装扮得如浴春风一般,把民主、自由的口号刷在墙上,(注5)再把林肯、华盛顿的名字夹到报纸评论文章中去,那就足以蒙蔽那些和肯南同样年纪的驻华外交官。可以想象的是,在当时的延安,光听得懂湖南话是没有用的。如果不是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再囿个人于意识形态上的偏执,美国人更加不容易识破毛式骗局。
但是肯南也有他的缺陷,他对中国政治文化和历史了解甚浅,而且这个短处在他回国担任国务院政策计划处负责人之后被放大了。根据吴昆财的研究,肯南对中国问题看法受美国前驻华公使马慕瑞(John V. MacMurray,1881-1960)和前驻华外交官戴维斯(John P. Davies,1908-1999)的影响很大。
1925至1929年间马慕瑞担任过驻华公使。35年他写了一份和后来肯南那份长电报同样著名的《备忘录》,里面他对美中关系有如下几点评议:1,美国对华政策太过理想化;2,中国是一个只接受恩惠而不知图报的民族;3,中国具有蔑视法律、欺善怕恶、得寸进寸的劣行;4,美国在远东首要考虑的对象是日本而不是中国。(吴书P. 116))1950年肯南曾经写了一封信给马慕瑞,告诉他:你的文章具有如此的洞察力、思想力以及先见之明,在我们政府里无人能比,它们大大地澄清了我在东亚问题上诸多疑虑。(同上) 必须承认,上世纪三十年代马慕瑞对中国人的评析深刻到位。但到了国共争夺大陆天下的四十年代,把他的那些评价上升到对华政策层面就很难,因为国共两党都是中国人,所以就有了戴维斯的作用。

注1:见《费正清对华回忆录》第26页
注2:见邹谠《美国在中国的失败 1941-1950》(以下简称“邹书”)P 33、P 34)邹谠,1918年生于广州,毕业于西南联大。1946年芝加哥大学政治学研究生,1951年获芝大博士学位,然后一直任教于斯,1988年退休。他一共出版了6部著作,《美国在中国的失败,1941-1950》(芝加哥大学1963年出版),中译本由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出版。
注3:美国汉学家、蒋介石顾问、中国通拉铁摩尔(Owen Lattimore,1900-1989)在1945年6月批评驻华大使赫尔利(Patrick Hurley,1883-1963 )执行的全面支持中国政府的对华政策违背传统原则。赫尔利的立场是什么呢?45年1月他给国务卿的报告里说:在我与共产党人进行的谈判中,我坚持美国不应向作为一个政党或作为反国民政府的暴动者提供军需品。美国向共产党提供任何援助必须经过中国国民政府。随后他在重庆记者招待会上进一步阐述了他的观点:我们不向中国战区的任何个人、组织提供援助,…….。我受命支持中央政府,我将不遗余力地履行这一命令。拉铁摩尔从意识形态上同情中国共产党,他觉得美国政府以任何形式、理由支持重庆都是对延安的不公正。因为他认为,对国民党的支持就意味着“一贯支持中国政治和领土完整的美国开始实行一条旨在导致中国政治和领土破裂的政策。”(邹书 P. 123)如果他的立论站得住脚,那么两年后美国在希腊推行“杜鲁门主义”将希腊共产党军队击溃也就是错误的了。所以美国要想完全秉持中立其实就是一种理想主义的文件原则。50年代初,拉铁氏在美国“忠诚调查”中成为主要靶子。
注4:见台湾中正大学历史博士吴昆财《美国人眼中的国共内战——1947-1950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对华主张之分析》(以下简称“吴书”)P. 39 吴昆财,台湾淡江大学历史系毕业,中正大学历史所博士,嘉义大学应用历史系教授。《美国人眼中的国共内战》2012年北京九州出版社出版。
注5:1949年前费正清没有去过延安,但他说从他人的描述中感觉延安就像一个政治上的世外桃源,从那儿回来的访问者,讲起那里的景象时,都带着极为兴奋的神情,就像刚尝过天降甘露一样。(《费正清对华回忆录》P. 313页)让他对共产党人“那种感人的乐观态度和明朗气氛”有了深刻印象。(费正清《美国与中国》P. 2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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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站刊登日期: Sunday, December 25, 2016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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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斯出生在中国一个传教士家庭,汉语流利,青年时代回美国读书。大学毕业后考取国务院外交人员资格,1930年代开始在国务院工作,担任重庆大使馆随员,42年开始兼任美军中缅印战区司令史迪威(Joe Stilwell,1883-1946)的政治顾问。在重庆,戴同中共办事处成员联络活泛,并从那里获取战时中共方面对国共关系以及未来发展的分析和预测,然后以它们为第一手材料,写了报告送回华盛顿作为美国政府制定对华政策的参考。
可以这么说,当时国共两党都非常清楚对方的手段和策略,都准备在抗日战争结束后处于有利地位展开争夺国家权力之战。蒋介石作为政府一方,他有足够的资源和途径让国际社会了解他对中共的评价。比如1944年对来访的副总统华莱士说,中国共产党人比俄国共产党还要共产化;中共的目标就是在中国夺权;那种把中共说成是农业民主主义者是巧妙的赤色宣传。(注6)再比如1945年7月在执行雅尔塔协定的谈判中,蒋介石给斯大林发了一份电报,其中说道:具有自己军事和政治组织的中共使军事统帅和政治控制的完全统一成为不可能;中国政府恳切希望苏联将一切物质和道义上的支持提供给中央政府,…… (邹书 P. 222)同样,共产党也希望能有渠道把蒋介石背着美国人对付共产党的伎俩捅出去。
1942年7月31日戴维斯在给史迪威的报告里写到:“中国抗战目的只在保存实力”,“租借物质将被囤积”。8月6日的报告:“周恩来函告罗斯福经济顾问科里,(Lauchlin Currie,1902-1993)希望美政府加紧控制租借物质,勿被当权派储作他用”。1943年3月16日报告:“除中共军队及驻印军外,中国军队士气皆低落,官长贪污,无意抗日,保存实力,对华政策宜以租借物质为交换讲价值手段,迫令抗日”。6月24日报告:“访周恩来,周要求美国派员长驻共区”。(注7)
戴维斯对他在战时重庆的角色很满意,他在个人自传《抓住龙尾》(Dragon by the Tail)里称,是他在给史迪威的报告里多次提出在延安设立“美国军事观察组”的建议,经史迪威签名后由陆军部呈送罗斯福总统,那是他一生最辉煌、最有成就的业绩。从历史的角度看,美国设立“延安观察组”客观上为中共打开一个通向外界大门提供了便利。重庆时期戴维斯的作用除了给史迪威当翻译外,他的那些报告内容主要是来自中共办事处。这样,戴相当于给周恩来带去了美国人的耳朵,又在国务院里给中共安装了一个嘴巴。
那时戴维斯虽服务于史迪威,但他隶属国务院,在赫尔利转任大使后,他对赫尔利执行美国支持国民政府的立场多有抵触以及冲撞。在赫尔利的要求下,1945年1月国务院将戴维斯从中国召回转派往莫斯科,这正好让他有机会结识了还在苏联的肯南。戴维斯告诉肯南:中苏两个共产党之间关系晦暗不清,中共在所有的共产党世界中可能更具有独立性。很显然,戴这里是尽力把中共同苏联拉开距离。戴维斯还向肯南灌输:美国应该对蒋介石政府保持弹性外交,应迫使蒋同意与中共组成联合政府。(吴书P. 117)
1947年调回国务院掌管政策计划处时,肯南挑选两位同事,其中之一便是戴维斯,这样肯南在中国问题上倚重戴维斯也就顺理成章了。47年在研究对华政策的讨论中,针对刚刚成立的“参谋长联席会议”提出“中国是亚洲地区唯一可以对抗苏联扩张的国家,美国必须以杜鲁门主义协助希腊那样给予中国国民政府援助”意见时,肯南代表国务院方面表示不同意。他说(在远东)“美国重要的工作是确保对日本、琉球以及菲律宾的控制。只要能够掌控太平洋安全体系,那么美国在此地区就不会有任何严重的威胁。” (吴书P. 113)1947年美国政府已经预测中共革命胜利无法逆转,然而提出“围堵”共产主义理论的肯南却对那个危险视而不见,这不能不说是遗憾的事情。也许肯南真的不懂中国,或者他确实认为延安不同于莫斯科,所以中共不应该列入被“围堵”之列。
肯南的政策计划处在马歇尔任国务卿期间对美国外交产生相当的影响力,其中以1947美国使用围堵理论通过援助希腊法案最为明显。这一方面是因为杜鲁门对国务院的信任要大于军方,另一方面是因为美国外交一贯是以国务院为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48年大选后艾奇逊(Dean Acheson,1893-1971)出任国务卿、肯南辞职为止。但是认为中共革命不同于世界共产运动的这种人在美国国务院里面并不只是肯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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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苏联十月革命催生了世界各地共产党组织,其中希腊共产党成立于1918年11月,比中共还早3年。希腊和中共这两个共产党在他们各自发展过程中既相似也有不同。1936年希共被希腊当局宣布为非法组织,而中共却在西安事变后成了合法政党。二战爆发后,希共成立了民族解放阵线和人民解放军,一度成为抵抗纳粹进攻的武装力量。而中共认定既然要夺权,那么一定要有自己的军队,并在抗战期间趁机扩大地盘、发展武装。1944年希特勒从希腊撤退后,希共随即为夺取政权与政府军展开内战。45年日本刚投降,共军马上朝东北赶,抢在国军到达之前摆开有利阵势,因为他们知道“东北及其重要”。“我们把现在所有的根据地都丢了,只要有了东北,中国革命就有了巩固的基地。”(注8)
作为曾经的君主国,44年10月英军登陆希腊,流亡政府也随之回国,但是那里的安全和秩序完全靠英国的维持,就像美国为了美中共同利益无条件支持中华民国那样。1947年2月,英国以经济原因宣布将于3月底撤离,不再援助希腊和土耳其,这就把在东亚、南欧抵制共产扩张势力的担子推给了美国。
在内阁会议上,副国务卿艾奇逊提出“骨牌效应”理论。即如果希腊沦陷,土耳其不守,则苏联势将控制黑海出口,同时连锁效应会扩及到意大利、德国以及法国等地。因此他说美国几乎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必须立即采取行动。(吴书P. 42)杜鲁门支持这种意见。他说:“我们的理想和传统要求我们去援助希腊和土耳其。我们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政策就是不管在什么地方,如果自由受到威胁,我们就要加以援助。” (注9)但是就在几个月前,美国国务院拒绝批准向国民党政府出口弹药的许可证,认为只有把弹药供给(国共)“联合政府”之下代表国家的军队才会给予批准。(注10)
根据国务院的建议以及肯南的围堵理论,美国政府决定接替英国援助希腊。艾奇逊起草了后来成为“杜鲁门主义”核心内容的国会演讲稿,其目的是要说服国会拨款挽救希、土所面临的赤化危机。杜鲁门说道,现今世界国家形态中,“一种是基于多数人的意愿,它的特色是为自由的制度、代议政府、自由选举、个人自由保障、信仰和言论的自由,以及免于政治迫害的自由。另外一种是少数人的意志强加在多数人之上。它的基础在于恐怖镇压、控制媒体、固定式选举,以抑制干扰自由。我相信,我们的政策必定会帮助(第二种)人以他们的方式战胜命运。值此关键时刻,……我们必须立刻采取行动。(吴书P. 43)
在随后的国会辩论中,参议员康纳利(Tom Connally,1977-1963)问艾奇逊,如果希、土援助案通过后它是否也适用其他国家,艾奇逊回答,世界上其他国家绝不可能一体适用,必须根据各国的特殊环境而定。(同上P. 44)究竟什么算是艾奇逊眼中的特殊情况他没有说,倒是国务院远东司负责人范宣德(John Carter Vincent 1900-1972 )在是否应该以军援协助蒋介石以武力清除共产势力问题上给国务卿马歇尔写了一个备忘录,他提出了5条理由:1,会直接涉入中国内战;2,会刺激苏联采取同样方式支持中共;3,除非美国准备无限期地接管中国军事与政治,否则将无决定性的结果;4,会引起中国人民的反感;5,不符合美国援外的优先级。(吴书P. 104)
问题是,既然援助希腊是一个必须而且是有效的保卫自由、制止共产主义扩张的手段,那么为什么同时期美国政府却拒绝援助中国而热衷于促成国共合作、建立联合政府?其实范宣徳这里的列出的理由禁不起推敲,因为它们同样也可以适用到希腊和土耳其的情况。但是美国国会两院依然以287对108和67对30票的多数通过了“希、土援助法案”(Greece-Turkish Aid Act),共计给希腊、土耳其拨款4亿美元,另外向希腊派遣350名顾问帮助希腊政府同希共作战。这样,同途殊归的情况发生了:1949年,希腊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被政府军击败,而中共却在大陆推翻了中华民国政权。
当回过头去从政治方面去分析国民党失败大陆的原因时,尤其是把中国和希腊的情况放在一起比较,除了上面已经提到的现象之外,我们还可以归纳出另外一些同和异来:发生在希腊、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性质是相同的,但是希腊面积小、人口少,而中国大而且人口多。这就是从现实主义出发看中国问题所带来的后果,因为军事、经济干预希腊就容易多了。另外还有一点尤其重要,就是世界上那时没有为希腊共产党辩护的“希腊通”,但同时代美国却有相当多的政府官员以及学者、教授公开、直接地为延安背书。我们不能把中国通同蒋介石失败大陆直接划等号,但是我们很清楚地看到,因为没有“希腊通”,在希腊失败的是希共。这也就是为什么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美国开展“忠诚调查”的由来。国务院外交人员如范宣徳、戴维斯和谢伟思(John Service,1909-1999)等中国通们成为当时听证调查的对象,后来分别受到质罚。但有意思的是,同“丢失中国”关系更直接的“雅尔塔协定”却甚少论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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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2月11日,美英苏三国首脑签订了邀请苏联对日宣战、出兵中国的雅尔塔协定。那个协定对中国抗战结束之后政治军事的发展影响都很大。当回过头去探讨国民党失败大陆的原因时,雅尔塔协定是绕不过去的。
雅尔塔协定的主要内容包括:苏联将在德国投降后二到三个月之内参加对日作战,条件是:1,维护蒙古的现状;2,恢复苏联在1904年日俄战争中失去的对中国东北一系列的权利;3,千岛群岛交还苏联。苏联答应与中华民国政府缔结友好条约,为使中国摆脱日本的奴役向中国军队提供援助。苏联代表还坚持写下三大国首脑保证在击败日本后“将满足苏联的这些要求”。有材料证明,雅尔塔协定是由莫洛托夫(苏联外长)起草,罗斯福、丘吉尔签字而成。(邹书P. 221)苏俄侵略邻国历史久远,雅尔塔协定无疑是20世纪自由世界给他们的另外一个机会。莫氏使用“苏联最高利益得到保障”这模糊概念的词句在当时很容易让各方接受,但是当满洲局势完全处于他们控制底下之后,斯大林的野心和劣性随即膨胀,一反当初配合美国对华政策的许诺,随意解释协定以及苏中友好条约的条款。
4月12日罗斯福去世,继任总统杜鲁门在5月中旬派特使霍普金斯(Harry Hopkins, 1890-1946)到莫斯科要斯大林澄清他执行雅尔塔协定时对中国在满洲主权上的立场。斯大林重申他将尽一切努力促进中国在蒋介石领导下的统一。“没有哪个共产党领袖有足够力量来统一中国”,他说,“在他的军队为了打日本而进入任何地区,他都将尊重中国的主权”。(注11)显然杜鲁门对斯大林的保证感到宽慰,他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据专家估计,即使日本军队被俄国人牵制在中国,入侵日本至少还会造成50万美国人的伤亡。6月,美国将雅尔塔协定的内容通知了蒋介石政府。
45年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后从三个方向朝满洲进军。两支主力部队由西北和正北进入满洲后在哈尔滨会师,接着南下占领了整个东北。另外一支从外蒙进入热河、察哈尔向张家口进军。其时国民政府已经获得接受日军投降的权力,但鉴于苏军的来势,日军撤出张家口,国民政府失去了接收的机会。苏军随即又向河北推进。这样,他们的占领区就把华北和内蒙古中共的“解放区”与满洲联结起来。如此,因为对中共军队收放自如,斯大林就掌握了操纵中国政治的有利地位。把当时各种情况放在一起,我们可以看到苏联是怎样阻扰中国政府在满洲重建政权的。
首先,从一开始斯大林就没有兑现他尊重中国主权的诺言。表现在不让美国运送国军船舰在大连就近登陆;国军陆上推进遇到共军阻击时拒绝提供支持;对国军空投部队的限制苛刻到根本无法操作;不允许国军在满洲征招新兵;利用他们随意决定的撤军时间来获取1,更大的经济利益;2,作为筹码要求美军同时撤军;3,使中国接收人员无所适从。
其次,莫斯科同延安配合默契,在日本投降之后的半年时间内,中共就得以占领长春以北整个满洲。1,苏军对十余万名中共部队网开一面,让他们从内蒙和华北抄近路进入东北;2,向中共提供缴获日军的武器弹药;3,默许共军在港口和国军北进路线上阻击接管满洲的中国部队;4,允许中共就地征召新兵;5,将在押的原满洲国正规军的士兵作为俘虏释放、让他们参加共军部队;6,允许中共组织地方政府、或者接管在苏联红军进入一个地区后不久组织起来的地方管理机构。
再次,苏联不仅从满洲 搬走大量工业设施,还努力使国民政府作出进一步的经济妥协。苏联从 9 月初便开始搬走满洲最新、最好、最宝贵的工业设施政策。据美国赔款专员埃德温·波利估计,它对满洲经济造成的直接损失达 8 亿 5 千 8 百万美元,为抵消搬动、破坏和因此全面退化的工业设施而进行更换的全部成本 达 20 亿美元。(邹书P. 266)但是苏联人并没有就此满足,斯大林还提出今后满洲80%的重工业由中苏联合经营的要求。国民政府从一开始犹豫、回避到最后拒绝,斯大林则以拖延撤军报复。1946年3月26日,苏军在最后一分钟通知国民政府他们将撤离长春,“我们无法等待中国军队,只能把我们的职责转交给那里的任何军队。”(邹书P. 267) 4月14日,中共向长春发动了经过充分准备的进攻,4天后国民党驻军战败。长春战役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从表面上)破坏了自1月份由马歇尔主持的停火协定,重新点燃了国共内战之火。
应当承认,罗斯福邀请苏联加入对日战争出于军事考虑,是为了中、美两国的利益而让中国付出额外代价。如果后来一切发展都按照事先的安排,斯大林兑现他的许诺,中国所做的任何牺牲也许仍然值得。但是美英都忘了历史上俄国人掠夺的野心,忽略了欧战之前几个月斯大林还和纳粹、日本分别签订了“互不侵犯”和“中立”条约,到了停战前一两个月还在私下同日本周旋以避免他们和英美盟国接触。最关键的是,罗斯福、杜鲁门当时都没有看到共产主义在意识形态上是自由民主制度的天敌,两个信仰体系之间没有共同理念和利益,不能相信,更不能依赖,纳粹入侵苏联这个单一事实不应该让斯大林自然地成为盟友。
”雅尔塔协定象征着美国对中国的背叛,对共产主义的绥靖。它既没有在之前与中国磋商,缔约后又没有立即通报,这种做法严重地背离了美国外交的一贯做法,很少有美国官员敢于为协定中这个方面进行辩护的。”(邹书P. 201)雅尔塔协定也是美苏从二战的“同盟”发展转变成为冷战时期的对手的转折点。
雅尔塔协定是注定要失败的,因为美国不愿意也不能够诉诸在华地面部队去建立和维护或许会使雅尔塔会议成功的权力结构。归根到底,那是因为1940年代美国对华政策,不管是推动国共建立联合政府,还是停止对国民政府提供军援,还是邀请苏联加入对日战争,其实质是美国当时在中国执行的一条既缺乏政治基础又自相矛盾的外交政策。也就是说,即使斯大林完全按照美国的方针帮助国民政府接收了满洲之后蒋介石仍然会失败于大陆。
注6:见《美中关系白皮书》 P. 56,( United States Relations with China 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the Period 1944-1949), 国务院出版号 3573, 1949年8月发行
注7:台湾历史学家梁敬錞《史迪威事件》第220、221页
注8: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作关于第七届候补中央委员选举问题的讲话 。《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22册,第532页。
注9:《杜鲁门回忆录》下卷P. 123, 东方出版社 2007年出版,李石译
注10:《马歇尔使华报告》P. 202,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译室译,2012年华文出版社出版
注11:《杜鲁门回忆录》上卷P. 205、207,东方出版社 2007年出版,李石译
全文完
主要参考书:
美国对华政策白皮书
美国在中国的失败
美国人眼中的国共内战